第二年的早春,小莲来到丁称心家,她说侯建的父亲想在四五月里娶儿媳妇。
侯建十岁时死了娘,他和父亲、弟弟相依为命,侯建的父亲就想让春红尽早过门为他们家操持家务。
齐香说:“老鸹吃桑葚——得等到黑啊,他家就是再急着要媳妇,也得等到今年冬天啊!孩子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我总得给闺女准备一些嫁妆啊!”
麦收过后,齐香种了两亩地的棉花。秋收种麦结束,齐香为春红缝了六床棉被。
腊月十九上午,春红嫁到了侯建家。
对于春红的出嫁,村里人议论纷纷。
有人说:“应该是大麦先熟,小麦后熟嘛!喜旺还没有结婚,他妹子咋就嫁出去了?”
还有人说:“春红这闺女,没少给家里出力,也该让她到婆家当家立事了。”
最后,大家有了一致的看法,那就是,丁称心老两口已经不对喜旺的婚事抱太大的希望了。他们不想让这个儿子挡住道,影响下面几个孩子的终身大事。
春红出嫁以后,齐香少了一个帮手。齐香就和丁称心商量,过了春节,就不再让十三岁的秋红上学了。
秋红本来也不喜欢上学,课本对于她来说简直就是天书,她在教室上课就像在坐晕车,每天的作业对于她来说也是一个沉重的负担,她唯一喜欢的就是课下和同学们一块玩。
春节后,秋红听从母亲的安排,辍学在家代替春红原来的角色。但秋红毕竟年龄还小,很多家务活必须得母亲指点她才能慢慢去做,有些活齐香甚至还得手把手教她。
过了农历二月,天气渐渐暖和了起来,地里的农活也多了起来,丁称心带领着喜旺和春旺到责任田里施肥、锄地、打药。
丁称心在捕鱼方面得到了父亲的真传,他在闲暇时就领着几个儿子捕鱼、抓黄鳝,如果哪一天捉的鱼多了,他就带着去集市上卖,每次也能换来几块钱。齐香在家操持家务,秋红除帮母亲做饭以外,每天上午、下午就去地里放羊。
小麦开始衍花的时候,齐香发现春旺近来的一些行为有些异常:这个孩子没事的时候喜欢照镜子,他以前一周才洗一次头发,现在两天就要洗一次头;他的衣服换洗得也比以前勤了;春旺每天晚饭后都出去,并且经常很晚才回家。
一天早饭后,齐香问春旺:“春旺,这一阵子,你咋天天晚上回来恁晚啊?”
春旺笑嘻嘻地说:“娘,我跟铁柱俺几个一块到外庄看电影去了。”
“外庄天天都演电影吗?”
“要是不演电影,俺几个人就在地里转着玩。”
“你们可不能跟那些赖孩子打架啊。”
“娘,你就放心吧,我就不跟人家打架!”
春旺是丁称心两口子最喜欢的一个孩子。他白净的脸庞,高高的个子,长着一双大眼睛,和人说话时总带着微笑。他跟两个哥哥就不像是同一个娘生的孩子。
邻居都说:“春旺这个孩子长得好,还会说话。将来找媳妇的时候绝对不用你们两口子发愁。”
齐香相信自己的儿子,她就没有再往下说。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齐香在大门外的路上见到了春旺的好朋友铁柱。她就说:“铁柱,你跟春旺晚上出去看电影,可不能再回来那么晚了!”
铁柱笑了笑,“大娘,你还不知道啊?等电影结束了,我还得等着他。春旺也不是天天都跟我一块去看电影,他有时候是去找金环了。”
齐香吃惊地问:“哪个金环啊?”
“就是咱庄西头那个金环啊!她爹叫栾青河,才搬到咱庄没有多长时间。大娘,春旺找媳妇的事儿你就不用发愁了!”
说完,铁柱匆匆地走了。
齐香心中又惊又喜,她想立刻把这件事跟丁称心说说,但他已经领着喜旺和春旺去锄地了,她就打算晚上再跟老伴说这件事。
晚饭后,春旺把碗筷一推,对父母说他去看电影,就又出去了。等喜旺和春红都去歇息了,齐香就把铁柱跟她说的话告诉了丁称心。
丁称心乐了,“几个人都说将来春旺娶媳妇的时候不用咱发愁,看来是说对了。”
“我光知道栾青河家有几个闺女,也没有注意过哪个叫金环啊。”
“我听说青河家几个闺女长得都不赖,就是不知道金环的脾气咋样。”
齐香心里一动,“栾青河一家搬回来快两年了,他在苏屯住得好好的,咋想起来搬回丁湾哩?”
“这个事我也不清楚,可能是栾青山让他搬回来的吧。”
齐香又问:“栾青河啥时候从丁湾走的啊?”
“说起来话就长了,那都是解放前的事儿了。栾青山一共哥仨,他还有个哥叫栾青松。栾青山的爹死得早,栾青松十六、七岁就到沙河北当长工,后来那个庄上有一个寡妇招夫养子,他就娶了那个寡妇,当了上门女婿。栾青山的娘又把栾青河给南边苏屯一户没有儿子的人家做养子。栾青河走的时候不会超过十岁,俺小时候还在一块儿玩。他去苏屯的前几年还经常回来看看,后来就回来得少了。”
“你跟栾青河熟不熟啊?”
丁称心笑了笑,“小的时候,俺几个经常在一块玩,爬树掏鸟窝,下河摸鱼。后来他只是逢年过节回来看看,他娘死快二十年了吧,他娘死了以后,他就很少回来了。啥时候俺在路上碰见了,就停下来说句话,一两年也不一定见上一回。他搬回来以后,俺俩聊过一次。咱家在庄南头,他家在庄西头,又不是天天管见面。咱家的地跟他家的地也不在一块,顶多在路上碰见了,俩人说句话。现在又不是大集体那时候了,社员经常开会,见面的机会多。”
他想了想又说:“要不你瞅个空去青河家一趟,跟他老婆说说话。”
齐香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