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魏晋北朝时期的人口规模
曹魏取代东汉后,北京地区属其版图,并为西晋所继承。自晋惠帝永安元年(304年)刘渊、李雄分别建立前赵、成汉,至北魏太延五年(439年)拓跋焘统一北方,史称“十六国”时期,北部中国先后出现过22个割据政权,北京地区频繁易主,曾先后属于后赵、前燕、前秦、后燕等国的领土。十六国之后,中国进入南北朝时期,南方有宋、齐、梁、陈相继建国,北方则有北魏、东魏和西魏、北齐和北周先后更替,北京地区先后为北魏、东魏、北齐、北周所统治。由于战乱不断,再加上割据政权经常强制迁徙人口,致使北京地区的人口数量起伏很大。在《晋书·地理志》和《魏书·地理志》中,分别保存了西晋太康初年(约281年)的户数和东魏武定年间(543—550年)的户口数,但其统计都有大量遗漏,需要结合其他资料予以修正。至于北京地区其他时期的户口变动,因无统计资料可据,只能根据局势变动情况加以推测。
一、魏晋时期
1.汉魏之际
东汉自桓帝以降,政治更加腐朽,变乱此伏彼起,北京地区亦难例外。汉灵帝时,蔡邕在上疏中就指出:“幽冀旧壤,铠马所出,比年兵饥,渐至空耗。今者百姓虚县,万里萧条。”中平元年(184年),黄巾大起义爆发,北京地区有百姓也起而响应,当年四月,“广阳黄巾杀幽州刺史郭勋及太守刘卫”。中平四年六月,渔阳人前中山相张纯与前太山太守张举欲夺取天下,“遂与乌桓大人共连盟,攻蓟下,燔烧城郭,虏略百姓”。这些战争,当使北京地区损失不少人口。中平五年,刘虞受命为幽州牧,次年仕任,抚恤百姓,使幽州成为纷乱年代里一块难得的乐土:“旧幽部应接荒外,资费甚广,岁常割青、冀赋调二亿有余,以给足之。时处处断绝,委输不至,而虞务存宽政,劝督农植,开上谷胡市之利,通渔阳盐铁之饶,民悦年登,谷石三十。青、徐士庶避黄巾之难归虞者百余万口,皆收视温恤,为安立生业,流民皆忘其迁徙。”所谓“百余万口”,肯定有所虚夸,但当时有大量流民到幽州避难,殆无疑问。
可惜好景不长。驻守蓟城的奋武将军公孙瓒,与刘虞积怨日深,“乃筑小城于蓟城东南以居之”,意在与刘虞抗衡。初平四年(193年),刘虞率兵击公孙瓒,失败被杀,公孙瓒尽有幽州之地。当时有童谣曰:“燕南垂,赵北际,中央不合大如砺,唯有此中可避世。”公孙瓒遂在燕南赵北之间的涿郡易县筑易京城(今河北省雄县西北)。公孙瓒徙镇时,蓟城部分居民可能被迁到易京。刘虞部下渔阳人鲜于辅等,推举燕国阎柔为乌桓司马,并与袁绍结盟,攻打公孙瓒,双方互有胜负。公孙瓒“恃其才力,不恤百姓”,“所在侵暴,百姓怨之,于是代郡、广阳、上谷、右北平各杀瓒所置长吏”,公孙瓒龟缩于易京城中,大势渐去。建安四年(199年),袁绍攻灭公孙瓒,据有幽州。经过兵燹蹂躏,幽州等地残破已甚,但袁绍不知保境安民,反而出兵南下与曹操争锋,屡遭失败。建安七年,袁绍病死,袁氏集团内部产生纷争。曹操逐步攻取袁氏地盘,并北击乌桓,到建安十二年,最终统一北方。汉献帝延康元年(220年),曹丕代汉自立,国号魏。
在东汉末年的大动乱中,人口损失很大,史称“兴平、建安之际,海内荒残,人户所存,十无一二”。据赵文林、谢淑君估计,如果只计算各郡国而不计少数民族,人口由东汉末年的6000万降至三国初的1100多万,减少了80%;如果计算少数民族,则下降至1400多万,减少了3/4以上。王育民估计,三国初期(220年)约有人口2600多万人,比东汉时下降44.6%。葛剑雄认为王育民的推算过于大胆和草率,他推算东汉三国间的人口谷底大致在2224万~2361万之间,比东汉人口高峰下降了60%。袁祖亮、尚新丽估计,自东汉永寿三年到曹魏黄初元年(157—220年)的63年间,人口数自56486856人减少到19232741人,平均人口增长率为-17‰。路遇、滕泽之估计,三国鼎立前后,人口总计有1200万左右,加上少数民族人口约700万,共有1900多万。袁延胜估计,东汉末年人口不会超过1800万,大约在1500万左右,只有永和五年人口数的32%,比东汉初年的人口还少。上述各家的估计方法不尽相同,估计数相差很大,但除王育民外,其他学者估计的东汉三国间人口损失率都在60%以上。如前所述,学者们大多估计东汉人口峰值为6500万,以下降65%计,则三国初期约有2275万人。
与全国一样,北京地区的人口在东汉末年也大有减损。一方面,如上所述,北京地区战乱纷攘,必然造成大量人口死亡逃徙。建安四年(199年),袁术遣使者谓袁绍曰:“今君拥有四州,人户百万。”所谓四州,即袁绍控制的幽州、冀州、青州和并州。据《续汉书·郡国志》,永和五年(140年)四州户数总计达200万以上,此时已减少一半。此后曹操屡攻袁氏,人口还会继续减少。涿郡在永和五年有102218户、633754口,但到曹魏初期,全郡“领户三千,孤寡之家,参居其半”。另一方面,北京地区还有不少人口被迫或主动流入乌桓。袁绍据有幽州时,“三郡乌丸承天下乱,破幽州,略有汉民合十余万户”。袁绍死,诸子争权,分据要地,曹操出兵破之,袁尚败后,“奔蹋顿,时幽、冀吏人奔乌桓者十万余户”。北京地区的人口损失率,估计要在65%以上,到曹丕代汉的黄初元年(220年),人口可能在25万左右。蓟城的人口,可能又降到西汉初和东汉初的水平,即2万左右。
2.曹魏时期
曹魏时期,今北京地区的行政单位,包括燕国所辖蓟、昌平、军都、广阳、潞、安乐、狐奴7县,以及范阳郡所辖良乡县,上谷郡所辖居庸县。由于没有分区户口数字可供参详,对于北京地区的人口规模,只能根据三国总体人口形势加以估测。
关于三国时期的人口数,史籍记载颇少。《三国志》卷33《蜀书·后主传》注引王隐《蜀记》,谓炎兴元年(263年)蜀有28万户、94万口。同书卷48《吴书·孙皓传》注引《晋阳秋》,谓天纪四年(280年),吴有52.3万户、230万口。《续汉书·郡国志一》注引《帝王世纪》,谓景元四年(263年),与蜀通计,共有943423户、5372891口;如减去同年蜀国户口数,则魏有663423户、4432881口。三国户口数相加,尚不到东汉永寿三年(157年)户口数的14%。曹魏一些官员,在上书中也极言户口之少。如太和年间,杜恕言:“今大魏奄有十州之地,而承丧乱之弊,计其户口不如往昔一州之民。”青龙年间,陈群言:“今丧乱之后,人民至少,比汉文、景之时,不过一大郡。”景初年间,蒋济言:“今虽有十二州,至于民数,不过汉时一大郡。”对于陈群(字长文)之言,裴松之作注时曾表示怀疑:“汉书地理志云:元始二年,天下户口最盛,汝南郡为大郡,有三十余万户。则文、景之时不能如是多也。案晋太康三年地记,晋户有三百七十七万,吴、蜀户不能居半。以此言之,魏虽始承丧乱,方晋亦当无乃大殊。长文之言,于是为过。”
当今学者基本都认为史籍所载三国户口不可信,但各家给出的估计数字,则相差极为悬殊。洪建新估计,三国时期人口当超过1000万。赵文林、谢淑君估计,三国末(280年)魏地约有162.7万户、吴地约有55.8万户、蜀地约有30.6万户,按每户6.6人计,共有1644万口。王育民分别估算了州县编户、世家豪族荫户、屯户、兵户、吏户、少数民族户的数量,认为三国末年约有680万户、3798万口。葛剑雄估计,三国末期至少有3000万人。路遇、滕泽之估计,曹魏人口约有1129万、蜀汉约有200万、吴国约有400万,总计1729万,加上三国统治区内外少数民族人口约1025万,三国末年总人口约有2754万。陶文牛估计,三国实际掌握的人口总数在350万户以上、2300万口左右,加上世家豪族荫庇人口、流民和少数民族人口,总计户数在800万以上、口数在4600万以上。从当时的局势推测,魏、吴、蜀之间虽然时有争战,但总体局势基本平定下来,人口应有恢复和增长。自三国初期到西晋统一(220—280年)的60年间,即使人口年均增长率只有5‰,则人口也应自2275万增加到3068万。
如前所述,西汉一代人口年均增长率约为5.92‰~6.82‰,东汉一代约为6.41‰~7.29‰。两汉人口都曾出现大幅波动,在相对安定的时期,人口年均增长率都在10‰以上。三国时期的总体社会经济形势,自然不能与作为统一王朝的两汉时期相比,但北京地区地处东北边陲,远离魏与吴、蜀的战场,社会经济相对安定。刘靖任都督河北诸军事、征北将军时,通高梁河,造戾陵堨,开车箱渠,“水流乘车箱渠,自蓟西北迳昌平,东尽渔阳潞县,凡所润含四五百里,所灌田万有余顷”,有利于提高粮食产量。因此,北京地区的人口年均增长率,比全国平均数似应更高一些。前面估计黄初元年(220年)北京地区约有25万人,如以年均增长率6‰计,到曹魏灭亡的咸熙二年(265年),则应有近33万人。虽有所增长,但远未恢复到东汉盛时的水平。
曹魏时,蓟城依然为北方重镇。《三国志》卷16《魏书·杜恕传》记载,正始中,杜恕“复出为幽州刺史,加建威将军,使持节,护乌丸校尉。时征北将军程喜屯蓟,尚书袁侃等戒恕曰:‘程申伯处先帝之世,倾田国让于青州。足下今俱仗节,使共屯一城,宜深有以待之’”。据此可知,蓟城不但是燕国都城,还是幽州刺史治所,征北将军亦曾屯驻此处。蓟城的人口,可能会超过东汉盛时的一半,达到5万左右,其中军人当占很大比例。
3.西晋时期
曹魏后期,大权落入司马氏手里。魏景元四年(蜀炎兴元年,263年),魏灭蜀。咸熙二年(265年),司马炎代魏自立,国号晋。280年(吴天纪四年、晋太康元年),西晋灭吴,实现了中国的统一。但好景不长。太熙元年(290年),晋武帝司马炎死,其子司马衷嗣位,是为晋惠帝。惠帝患有痴病,无法理政,宗室、外戚为争夺权力互相残杀,酿成史称“八王之乱”的社会大动乱,黄河流域重又陷入战火之中。混战各方还竞相勾引少数民族助战,鲜卑、乌桓、匈奴等遂深入内地,卷入西晋内乱,并相互争战。这种混乱局面,很不利于人口的恢复和增长。
关于西晋时期的户口数,史籍曾提到太康年间的几项。如《晋书》卷14《地理志上》记载,太康元年(280年)灭吴后,共有2459840户、16163863口,平均每户6.57口。《隋书》卷29《地理志上》谓“有晋太康之后,文轨方同,大抵编户二百六十余万”。此外,《三国志》卷22《魏书·陈群传》注引《晋太康三年地记》,谓有户377万,但此数与其他数据不合,有可能是277万之误。这些数字显然难以据信。前面估计,太康元年西晋统一时,人口应当不少于3000万,而史籍所载尚不到此数的54%,著籍人口与实际人口相差甚大。造成这种情况的主要原因,一是大量农民沦为豪强地主之私属,二是屯田户、兵户、吏户等特殊户口皆不著录于州县户籍。
由于缺乏基础数据,现代学者对西晋人口数的估计带有很大随意性。赵文林、谢淑君估计了四个年份的人口数:太康元年(280年)为2089万余人,太康三年为2116万余人,武帝末年为2222万余人,元康七年(297年)为2251万余人。王育民采用与估计三国人口数量时相同的方法,估算西晋盛时约有800万户、4500万口。葛剑雄认为他们对史料的解读颇多误解,估计过于随意,因此其结论也无法令人接受。他主张,在缺乏最低限度的原始数据的情况下,对西晋人口数只能作很粗略的估计。他给出的估计结果,是到“八王之乱”爆发前的永康元年(300年),实际人口可能达到3500万。袁祖亮、尚新丽估计,永嘉四年(310年)西晋人口数约为3700余万。路遇、滕泽之估计,西晋统治区内在籍和脱籍人口当有2469万、少数民族约有535万,沿边统计范围以外的人口至少也有475万,全国总计约3479万。自三国末至永康元年(280—300年),按葛剑雄的估计数计算,人口年均增长率为7.74‰;按路遇、滕泽之的估计数计算,全国人口年均增长率为11.75‰,若仅计算应当包括在户口统计范围内的在籍和脱漏人口数,则年均增长率为17.97‰。笔者认为,路、滕二氏的数值偏高,葛氏的数值似较为合理。
《晋书·地理志》列有各郡国户数,有些学者将其视为太康三年(282年)户数,也有学者认为是太康初年不同年份的混合数字。其时今北京地区的行政单位,包括燕国所辖蓟、昌平、军都、广阳、潞、安乐、狐奴7县,范阳国所辖良乡县以及长乡县部分地区,上谷郡所辖居庸县。《晋书·地理志》所载北京地区分属的各郡国户数分别为:燕国29000户,范阳国11000户,上谷郡4070户。由于未相应地列出口数,学者们在使用这项数据时,基本上都以该书所记太康元年户口数为准,按每户6.57口折算。
于希贤、韩光辉运用“原户口统计区州县户口算术平均法”,推算当时北京地区户不足2.4万,人口不足16万。路遇、滕泽之亦采用此法,但认为《晋书·地理志》所载户数偏低:其一,燕国户数应加上燕王司马机的封户6663户,合计35663户;其二,范阳国户数过低,至少也有25000户。按照调整后的户数计算,北京地区应有26558户、174485人,此外杂处于北部边境地区的乌桓、鲜卑人约有5万,整个北京市辖区人口当在22万以上。《北京志·综合卷·人口志》采用“原户口统计区州县户口分布统计法”,测算太康初北京地区有26100户、171477人,详见表2—6:
表2—6 西晋太康初(约281年)北京地区郡县户口
资料来源:北京市地方志编纂委员会:《北京志·综合卷·人口志》,14页。
说明:加*号者表示该县的部分区域属今北京地区。
仅就对《晋书·地理志》所载户数的分割而言,《北京志·综合卷·人口志》的估计方法更加合理。但它未考虑两个方面的因素:一是如前所述,《晋书·地理志》记载的户数严重偏低,可能只有实际户数的一半稍多,如按60%计,则北京地区的人口数就应上调至近29万人;二是当时鲜卑等族已进入今怀柔区北部和延庆县东北部山区,由于以游牧为生,人口密度较小,恐怕远达不到路遇、滕泽之估计的5万人,但超过1万当无疑问。这样,太康初(约281年)北京地区总人口当在30万人以上。按上面据葛剑雄估计数计算出来的7.74‰年均增长率测算,到永康元年(300年),北京地区总人口数应增长到近35万人,略多于曹魏灭亡时的人口数,仍不到东汉盛时人口的一半。蓟城的人口数量,可能与曹魏时亦相差不多。
西晋后期,北京地区一直处在王浚的统治之下。王浚系尚书王沈之庶子,因阿附晋惠帝皇后贾氏,屡迁至宁朔将军、持节、都督幽州诸军事,驻蓟城。王浚为增强自己的势力,“结好夷狄,以女妻鲜卑务勿尘,又以一女妻苏恕延”。“八王之乱”爆发后,王浚拥兵观望,引起成都王司马颖不满,表请朝廷以右司马和演代为幽州刺史。和演到幽州,被王浚所杀,王浚自领幽州,出兵击败司马颖。后见东海王司马越势力强盛,遂依附之。司马越掌握朝政后,以王浚为骠骑大将军,都督东夷、河北诸军事,领幽州刺史。建兴二年(314年),羯族首领石勒攻克蓟城,擒杀王浚。建兴四年,匈奴人刘曜攻破长安,晋愍帝司马邺被杀,西晋灭亡。次年,琅琊王司马睿在建康即晋王位,转年即皇帝位,史称东晋。中国陷入南北分裂的局面。
在中原陷入战乱之时,幽州地区相对安定,本是招集流移、增殖户口的好机会。但王浚却生活侈靡,为政严苛,给民众带来很大祸害。西晋末年,幽州数遭天灾,王浚不予救助。永嘉四年(301年),幽州等六郡发生蝗灾,“食草木、牛马毛,皆尽”。建兴元年(313年),幽州发生大水,“人不粒食,浚积粟百万,不能赡恤,刑政苛酷,赋役殷烦,贼宪贤良,诛斥谏士,下不堪命,流叛略尽”。对于流移而来的中原民众,王浚亦“不能存抚,又政法不立,士民往往复去之”,其中不少转投辽西鲜卑段氏部和慕容部。根据这些情况判断,西晋末年,北京地区人口当有较大下降,以较盛时减少30%计,西晋末年北京地区约有人口25万人。
二、十六国时期
自晋惠帝永安元年(304年)刘渊、李雄分别建立前赵、成汉,至北魏太延五年(439年)拓跋焘统一北方,北部中国先后出现过22个割据政权,因北魏史学家崔鸿将其中16国载入《十六国春秋》,故史籍中称之为“十六国”时期。这段时期战乱不断,北京地区亦频繁易主,曾先后属于后赵、前燕、前秦、后燕等国的领土。
这一时期,“华夷争杀,戎夏竞威,破国则积尸竟邑,屠将则覆军满野,海内遗生,盖不余半”,人口损耗是极其严重的。路遇、滕泽之利用片断零星史料,估计了十六国前、中、后期各国人口数量,认为由于天下大乱,战争连年,生产不能正常进行,人口增殖条件受到严重破坏,在塞外及西部少数民族大量涌入的情况下,整个北方地区的人口也仅能维持在一千数百万这样一个低水平上。葛剑雄认为,一方面,黄河流域战祸酷烈,十六国期间人口下降幅度应该大于两汉之际,而与东汉末年至三国初期大致相同,西晋相当于十六国辖域内约有2000万人,十六国人口数量最低点应该降到五六百万,仅仅及原来的1/4左右;另一方面,在十六国的100多年间,出现过几段相对安定的时期,人口也可能有较大幅度的回升,就局部地区而言,完全可能达到甚至超过西晋时的实际人口数量。具体到北京地区的人口数量,当然更无任何数据可供稽考,只能结合局势变化做一些极其粗略的推测。
西晋建兴二年(314年),石勒攻破蓟城,“焚烧城邑,害万余人”,蓟城及周边人口应当有很大损失。石勒恐其根据地襄国(今河北省邢台市)等地有失,在蓟城停留二日即回师,以晋尚书刘翰行幽州刺史。刘翰转投辽西鲜卑段匹,段匹入据蓟城,被东晋正式任为幽州刺史。后因部众离心,段匹南奔冀州,蓟城落入令支鲜卑段末波之手,末波以其弟守蓟城。东晋大兴二年(319年),石勒建国号曰赵,史称后赵,都襄国。大兴四年,石勒再次攻取幽州。短短数年之间,幽州竟数度易主,人口肯定会有所流失。
后赵对幽州地区的统治,维持了30年,可以石虎篡位为界线分为两个阶段。前十四五年间,石勒当政,他注意安抚百姓,降低租税,劝课农桑,社会经济比较安定,人口应当有所恢复和增长。建平四年(东晋咸和八年,333年),石勒死,子石弘继位。次年,石勒侄石虎废杀石弘,自称居摄赵天王,迁都邺城(今河北省临漳县境)。石虎为政苛暴,不恤民力,兴建宫室台观数十所。当政期间,还与鲜卑慕容皝交恶。慕容皝于东晋咸康三年(337年)自立为燕王。次年,约后赵共伐辽西鲜卑段辽。石虎应邀出兵进攻段辽,而慕容皝却毁约不出。石虎击破段辽后,移师攻击慕容皝,大败而归。石虎为了报复,大举征兵,“令司、冀、青、徐、幽、并、雍兼复之家五丁取三,四丁取二”。所谓“兼复之家”,即享有豁免兵役特权的人家,兵役征及此类人家,一般人户的丁男当尽发为兵。幽州与慕容部相接,兵役、力役当更酷重。总起来看,在石虎统治的十几年间,“众役繁兴,军旅不息,加以久旱谷贵,金一斤值米二斗,百姓嗷然无生赖矣”,当有大量民众死亡流徙。
东晋永和四年(后赵建武十四年,348年),鲜卑慕容皝死,子慕容儁嗣燕王位。次年,后赵石虎亦病卒,宗室发生内乱。永和六年,石虎养孙冉闵乘机夺取后赵政权,国号曰魏,史称冉魏。慕容儁见有机可乘,遂挥师南下,夺取了幽州地区。一年之内,幽州即两次易主,百姓乱离不可避免。
慕容儁夺取幽州后,继续向外扩张,于永和八年(冉魏永兴三年,352年)攻灭冉魏,遂自立为帝,国号大燕,史称前燕,以蓟城为国都。慕容儁在攻灭冉魏过程中,就曾将俘获的冉魏宗室、将帅、土豪等迁到蓟城,并“稍徙军中文武兵民家属于蓟”。正式定都于蓟城后,居住在原都城龙城(今辽宁省朝阳市)的宗室成员也迁居蓟城。由于大量鲜卑贵族和兵民移入,蓟城地区的人口肯定会迅速膨胀。但前燕以蓟为都仅五年,为了进图东晋和前秦,又将都城迁至原后赵国都邺城。随着都城迁移,大量鲜卑人当随同而去,蓟城地区人口又骤然下降。
前燕末期,兵革不息,朝政混乱,而此时前秦苻坚正扩张其势力。前秦建立于东晋永和七年(351年),始建者为氐人苻健,都长安。永和十一年,苻健死,子苻生嗣位。东晋升平元年(357年),东海王苻坚杀苻生自立,去帝号,称大秦天王。东晋太和五年(前秦建元六年,370年),苻坚攻灭前燕,占据幽州,并进而统一北方。史载苻坚攻陷邺城时,阅其名籍,有2458969户、9987935口。这是十六国时期得以保存下来的唯一较为完整的户口数字。据《晋书·地理志》统计,在与前燕相同的地域范围内,共有1116317户,仅为前燕户数的45.4%。但实际上,不能由此得出前燕末年人口超出西晋太康年间一倍多的结论。前燕著籍户口的增长,主要是通过推行罢军封、检籍、析户等政策,使大量荫户、隐户归籍的结果。
苻坚为了稳定局势,设立两个军镇,一在邺城,一在蓟城,足见其对幽州的重视。前秦统治幽州不到15年,幽州百姓不仅未得休息,反而迭经战乱。建元十二年(东晋太元元年,376年),苻坚命幽州刺史苻洛率幽州兵10万攻代王拓跋什翼犍。攻灭代国后,苻洛自以有功,请开府仪同三司,未允,遂深怀怨望。建元十四年,苻洛之兄、豫州刺史苻重谋反,苻坚未予惩处。建元十六年,苻重被任为镇北大将军,镇蓟,幽州刺史苻洛则徙治于和龙(即龙城)。苻洛、苻重兄弟并处幽州,得到了谋反的大好机会。同年三月,苻坚欲将苻洛调离幽州,苻洛遂在和龙起兵反,苻重尽发蓟城之兵以从之。苻坚虽迅速出兵平定了叛乱,但幽州残破已甚,户口损耗当很严重。
建元十九年(东晋太元八年,383年),苻坚倾全国兵力南下攻晋,于淝水惨败逃归,前秦骤衰,不久分裂为后燕、西燕、后秦、后凉、西秦、后魏等小国。后燕系慕容皝第五子慕容垂所建。东晋太元九年(384年),慕容垂自称燕王,派遣将军平规略取幽州。次年二月,前秦幽州刺史王永自知难守,焚烧蓟城宫室而去,幽州归入后燕版图。在后燕与前秦争战过程中,幽州地区再次遭受浩劫。史称“燕秦相持经年,幽、冀大饥,人相食,邑落萧条,燕之军士多饿死,燕王垂禁民养蚕,以桑椹为军粮”。后燕占据幽州不久,建节将军徐岩叛于武邑,“驱掠四千余人,北走幽州”,慕容垂敕令幽州守将平规“固守勿战”,平规却违命出战,为徐岩所败,徐岩“乘胜入蓟,掠千余户而去”。可以设想,在前秦与后燕更替之际,幽州数遭兵燹,户口肯定会进一步下降。
平定河北后,慕容垂以慕容农为使持节,都督幽平二州、北狄诸军事、幽州牧,镇龙城。在此前战乱之中,“幽、冀流民多入高句丽”,慕容农“以骠骑司马范阳庞渊为辽东太守,招抚之”。建兴元年(东晋太元十一年,386年),慕容垂称帝,都中山(今河北省定州市),史称后燕。建兴四年,以长乐公慕容盛镇蓟城,修缮旧宫。建兴六年,又置行台于蓟,加慕容盛录行台尚书事。后燕在蓟城设置行台,说明蓟城具有重要的战略地位。在后燕统治时期,幽州相对安定,人口当有所恢复。但后燕统治幽州仅十余年,增长幅度不会太大。
从上面的概述可以看出,十六国时期,北京地区频繁易主,迭经战乱,自然会对人口造成很大损耗,但也出现一些相对安定的时期,人口会有所恢复。此外,一些强制性的人口迁移,也会使人口规模骤起骤落。估计这一时期北京地区的人口数量,低时可能在15万左右,高时可能在20万左右。在前燕以蓟城为都的数年间,人口规模可能接近西晋末年的水平,达到25万左右。
十六国时期,蓟城始终是重要军镇,屯聚着大量军事人口。如后赵末年,石遵篡位,镇守蓟城的沛王石冲起兵讨之,“于是留宁北将军沭坚戍幽州,帅众五万自蓟南下”。这五万人恐怕大多屯驻在蓟城及附近。由此推测,通常情况下,蓟城人口规模可能在5万左右。当然,由于频繁易主,局势混乱,蓟城人口恐怕也会聚散无常,骤起骤落,低时可能只有1万多人。
三、北朝时期
1.北魏时期
北魏的建立者为鲜卑拓拔珪。在后燕慕容垂于中山称帝的同一年,即东晋孝武帝太元十一年(386年),拓拔珪即代王位,旋改称魏王,都盛乐(今内蒙古和林格尔)。拓拔珪与慕容垂系甥舅关系,立国之初,后燕曾助其攻灭独狐、贺兰诸部,北魏势力日盛。但因后燕时常索要马匹,两国关系恶化。
后燕建兴十年(北魏登国十年,东晋太元二十年,395年),慕容垂派太子慕容宝率兵8万伐魏,几乎全军覆没。后燕永康元年(北魏皇始元年,东晋太元二十一年,396年),慕容垂亲率大军攻魏,攻陷平城(今山西大同),掳掠3万人而还。回师途中,慕容垂病死,慕容宝继位。数月后,拓拔珪大举攻燕,进围后燕国都中山,并“别诏将军封真等三军,从东道出袭幽州,围蓟”。次年三月,慕容宝率其妻子及兄弟宗族数千骑自中山北遁,至蓟城,击败魏军,“尽徙蓟中府库北趣龙城”。慕容宝逃归龙城后,于次年被弑,后燕陷于内乱。建始元年(北魏天赐四年,东晋义熙三年,407年),后燕国主慕容盛被慕容云弑杀,后燕亡。慕容云恢复其本姓高,即帝位,史称北燕。逾年,高云被宠臣离班等人所杀,冯跋又诛杀离班等人,称燕天王。
北魏皇始三年(东晋隆安二年,398年),拓拔珪即皇帝位,改元天兴,迁都平城。次年(北魏天兴二年,后燕长乐元年,399年)十二月,后燕燕郡太守高湖“率户三千归国”。依情理度之,高湖当率全城归降北魏,因此这3000户应是蓟城全部居民。当时屡经战乱,户均人口不可能太多,蓟城人口应不到15000人。
高湖降魏后,仍忠于鲜卑慕容氏的幽州汉族地主,在卢溥领导下起事,攻杀北魏幽州刺史封沓干,数月后被平定。渔阳乌丸库傉官氏也屡次起事,至泰常元年(东晋隆安二年,416年),北魏最终平定幽州,遂集中兵力进攻北燕。泰常三年(北燕太平十年,东晋义熙十四年,418年),遣征东将军长孙道生等进攻北燕,“至龙城,徙其民万余家而还”。延和元年(北燕太兴二年,432年),又大举攻燕,“遣安东将军、宜城公奚斤发幽州民及密云丁零万余人,运攻具,出南道,俱会和龙”。北魏大胜,“徙营丘、成周、辽东、乐浪、带方、玄菟六郡民三万家于幽州,开仓以赈之”。此后北魏连年攻燕,至太延二年(北燕太兴六年,436年),北燕亡。在北魏与北燕的战争中,幽州地区大量百姓被迫从征,肯定会有一些伤亡,但北魏将原北燕境内大量人口迁移到幽州,又使幽州地区的人口得到补充。
北魏对北京地区的统治持续了130多年,但由于户口统计资料荡然无存,其人口数量亦难确知。关于北魏一代的户口变动情况,《魏书》卷106《地形志》总序概述说:“正光已前,时惟全盛,户口之数,比夫晋之太康,倍而已矣。孝昌之际,乱离尤甚。恒代而北,尽为丘墟;崤潼已西,烟火断绝;齐方全赵,死如乱麻。于是生民耗减,且将大半。永安末年,胡贼入洛,官司文簿,散弃者多,往时编户,全无追访。”据此,北魏人口峰值应该出现在孝明帝正光(520—525年)以前,人口规模大约相当于西晋太康年间的一倍。
此就全国户口形势而言,不同地区的增长幅度肯定会有所差异。关于北京地区所在的幽州,目前尚未发现可资评估的数据,但邻近的定州、冀州却有一项数据可供估测。孝文帝太和七年(483年)三月,“以冀、定二州民饥,诏郡县为粥于路以食之”。六月,“定州上言,为粥给饥人,所活九十四万七千余口”;七月,“冀州上言,为粥给饥民,所活七十五万一千七百余口”。北魏定州相当于西晋的中山国、常山郡、巨鹿郡、赵国,共有112000户,按西晋户均6.57口计,约73万人;冀州相当于西晋的渤海郡、乐陵郡、安平国以及半个平原国,共约109500户,约719000多人。定州所活饥民数,为西晋同地域人口总数的130%;冀州所活饥民数,为西晋同地域人口总数的105%。路遇、滕泽之认为,受灾不能自存的人口即使占全部人口的一半以上,也是增加一倍多。笔者认为,这一估计可能偏高。因为如前所述,《晋书·地理志》所记户数可能只有实际户数的一半稍多,将二州非饥民人口与西晋同地域脱漏人口相互冲抵,北魏太和年间的人口数应当超过了西晋太康年间,但也不可能达到一倍,或许假设增加了30%更为适宜。
如前所述,如按《晋书·地理志》所载户数分割估算,太康初年北京地区约有14万余人;但若考虑到有大量人口脱籍,以及少数民族不在统计之列,太康初年北京地区人口当在30万人以上。假设幽州的人口增长幅度与定、冀二州相似,太和七年(483年)北京地区的人口规模应接近40万。自太和七年到正光四年(523年)——“六镇之乱”爆发的前一年——的40年间,北京地区虽曾几次爆发民众反抗斗争,但规模都较小,持续时间也很短,对社会经济没有太大影响。一些地方官员也比较注意发展经济,抚循百姓。如孝文、宣武帝之际,燕郡太守卢道将“敦课农桑,垦田岁倍”;孝明帝时期,幽州刺史裴延儁修复督亢渠和戾陵诸堰,“溉田百万余亩,为利十倍”。在这种情况下,北京地区的人口自然会稳步增长。按人口年均增长率7‰计,正光三年北京地区的人口数约为53万。
如果同样按照7‰的年均增长率,从太和七年(483年)回溯天兴二年(399年)——幽州纳入北魏版图之次年——北京地区的人口数,约为22万多人。但实际上当时不可能达到这一人口规模。因为第一,此后北魏在攻灭北燕的过程中,曾将大量人口迁移到幽州地区;第二,北魏统治趋于稳定后,有不少流移人口复业。如明元帝初,尉诺为幽州刺史,“燕土乱久,民户凋散,诺在州前后十数年,还业者万余家”。这两种因素,使幽州人口数量在短时间内得到迅速提升,人口年均增长率会大大高于7‰。如西汉前期的近70年间,人口年均增长率达到10.24‰~12.96‰。因此,在从太和七年回溯天兴二年的人口数时,必须调高年均增长率,如按11‰计,天兴二年北京地区约有16万人。前面提到,高湖降魏时,蓟城人口不到15000人。随着局势的稳定,蓟城人口肯定也会有所增长,盛期人口估计会达到5万以上。
2.东魏至北周时期
北魏正光五年(524年),因不堪忍受镇将和豪酋的残酷奴役,沃野镇(今内蒙古五原北)人破六韩拔陵聚众起事,北方六镇各族兵民纷起响应,北魏陷入动荡混乱之中。孝昌元年(525年),柔玄镇人杜洛周率众反于上谷(今北京市延庆县),在蓟城南北地区多次与北魏官军作战。次年底,杜洛周攻占蓟城,并积极向外扩张势力,很快占有幽、定、瀛三州之地。同时,原怀朔镇将葛荣也带领一支起事队伍,活动于冀州、瀛州一带。武泰元年(528年),葛荣袭杀杜洛周,吞并其部众。但数月之后,葛荣被北魏官军击溃,被俘身亡。葛荣部将韩楼、郝长等率余部返回幽州,“有众数万,屯据蓟城”,不久再次起事,一年后被镇压。在北魏末年的战乱中,百姓流离失所、人口伤亡损耗是不可避免的。韩楼等“屯据蓟城”,固然可使蓟城人口规模骤然膨胀,但持续时间很短。
正当事变纷起的时候,北魏统治集团内部也发生了争夺帝位的内乱。永熙三年(534年),北魏分裂为东魏和西魏两个独立政权。东魏主元善见,都邺城,由权臣高欢、高澄父子把持朝政;西魏主元宝矩,都长安,由权臣宇文泰把持朝政。北京地区属于东魏统治范围。
《魏书·地形志》记载了武定年间(543—550年)各郡户口数,但由于东魏在今北京地区的行政建置极端混乱,为学者利用这项数据造成了障碍。于希贤、韩光辉和路遇、滕泽之皆使用“原户口统计区州县户口算术平均法”估算武定年间北京地区的户数,但前者的估算数为8563户、34704口,后者的估算数为10475户、41824口。出现差异的原因,就是两者采用在今北京市境的县数不同。实际上,这两项估算都有些偏低。据考证,东魏时期与今北京市境相涉的行政机构,共有3州、9郡、23县。其在今北京地区的户口数,《北京志·综合卷·人口志》估算如表2—7:
表2—7 东魏武定中(543—550年)北京地区郡县户口
资料来源:北京市地方志编纂委员会:《北京志·综合卷·人口志》,14页。
说明:加*号者表示该县的部分区域属今北京地区。
按照《魏书·地形志》所载户数分割,当时北京地区尚不到7万人,显然过低,说明当时的户口统计存在大量脱漏,或者有很多人口未被纳入统计范围。
路遇、滕泽之认为,当时北京地区的居民,基本上是不同种落的少数民族,包括鲜卑人、乌桓人、丁零人、库莫奚人等,蓟城一直是北方重镇,人口不会很少,估计今北京市所辖地区的人口至低不能少于50万。笔者认为,二氏列举的部分史实还可商榷,这一估计可能偏高。比如,二氏谈到北魏延和元年攻北燕,“曾发密云丁零1万多人从征,说明仅密云一地的丁零人就有数万口”,而《魏书》原文为“发幽州民及密云丁零万余人”,这万余人可能包括幽州民在内。再如,二氏谈到北魏克龙城前后“从辽西地区徙各族数万家于蓟城附近地区”,而《魏书》原文为“徙营丘、成周、辽东、乐浪、带方、玄菟六郡民三万家于幽州”。幽州辖区前后有所变动,据徐文范《东晋南北朝舆地表》,永兴三年(411年)辖燕、范阳、渤海、河间、高阳、广川、上谷、广宁8郡,太平真君元年(440年)辖燕、上谷、范阳、渔阳、石城、建德、辽西、北平等8郡和抚冥、柔玄二镇。徙民三万家于幽州发生在延和元年(432年),其时幽州辖地甚广,没有证据可以认定这些徙民皆被安置在蓟城附近地区。
前面估计,北魏正光四年(523年),北京地区约有53万人。北魏末年,战乱不断,《魏书·地形志》追述当时形势,有“生民耗减,且将大半”之说。当时有几支起事队伍先后在北京地区活动,并曾与官军发生激战,“桑干为饮马之池,燕赵成乱兵之地”,人口损耗肯定很大。假设人口损耗率为30%,则战乱之后,北京地区约有37万多人。东魏存在时间仅有16年,期间与西魏屡次发生大战,伤亡很大,人口数量恐怕续有下降。
东魏武定八年(550年),高欢子高洋受禅自立,国号齐,史称北齐。高洋受禅之后,不恤民力。天保六年(555年),发夫180万人筑长城;七年,修广三台宫殿,九年,又发丁匠30余万营建三台。高洋之后的北齐诸帝,无不为政残暴,“征税尽,人力殚,物产无以给其求,江海不能赡其欲”。可以说,北齐诸帝之暴政,比之秦朝有过之而无不及,肯定会使人口大幅下降。亦以下降30%计,到北齐末年,北京地区人口数量约为26万人。
在北齐取代东魏后6年,西魏恭帝三年(556年),权臣宇文泰子宇文觉也强迫魏帝禅位。次年,宇文觉称天王,国号周,史称北周。北周注意发展经济,存恤民力,国力日益强盛,遂向北齐发动进攻。周武帝建德六年(北齐承光元年,577年),北周攻陷齐都邺城,北齐诸行台州镇悉降,幽州纳入北周版图。次年,幽州大族卢昌期、祖伯英等聚众起事,旋被平定。在周齐易代之际,北京地区再罹兵燹,人口当进一步下降。北周统治幽州仅5年,就被杨坚建立的隋朝所代替。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人口数量不会有多少变化。本章下节估计,隋受周禅时,北京地区约有23万人,北周时期北京地区的人口规模大致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