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涛进屋子的时候,隔壁已经响起了《新闻联播》的结尾曲了。他把背包扔在了床上,人也顺势倒了下去。他来BJ已经差不多有四个月了,虽然财经报社的实习工作不算忙,但是每天上下班挤那一个半小时的公交,足以消耗他绝大部分的体力和精力。
由于实习工作没有工资,易涛根本无力租一间单独的屋子——哪怕是那种常见的,不带有窗户的隔断屋。好在京城够大,大到像他这样的人也能找到容身之处,于是在一位师兄的建议下,他在一所大学废弃的学生宿舍里,租到了一席床铺。
可以说,现在的易涛,在京城这个地方,也只有现在趴着的这张床属于他,但这也只是暂时的。
生锈的铁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蔡路——他上铺的室友。见易涛无精打采的样子,他拍了拍易涛的屁股,说道:“下班这么早?”
易涛翻了个身,说道:“你今天也挺早的。”
“我们搞销售的很自由,下班就能走。平常要不是图公司凉快,谁愿意在那待着。”蔡路爬了上去,把衬衣和西裤脱了,又用衣服撑挂好,挂在绳子上。
“兄弟,看球不看?”光着身子的蔡路在上铺探出个头,问易涛。
“看篮球。”易涛正在给女朋友发短信,自从下班后,易涛已经给她打了四个电话,但是始终没有打通。
“篮球有什么意思啊,都是老黑的游戏,场上十个人不注意看都分不清谁是谁。还是足球带劲,全球第一大运动。吃饭了没?”蔡路已经换上了T恤,从上铺下来了。
“还没,你先去吃吧,我给我女朋友打个电话。”易涛说着便站了起来,拉开门走了出去。
“得,打个电话还得偷偷摸摸的。”蔡路独自感慨了一句,又在易涛的床上坐了一会,这才拿起钱包,也走了出去。
蔡路在学校门口的小餐馆吃完饭后,又抽了会烟,但始终没有等到易涛过来吃饭。他看了看时间觉得还早,便又跑到网吧聊了会天。
再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八点半了。一推开门,蔡路就发现事儿不对,易涛坐在床上,他的手机就在地上被摔得粉碎。
“咋了兄弟,手机摔啦?”蔡路把手机捡了起来,试着拼了拼,但是手机碎得太厉害了,蔡路也就象征性的拼了下,便放到了易涛旁边,直到这时,他才发现易涛脸上有泪痕。
“我说兄弟,手机摔了就摔了,再买个新的就是,大老爷们的哭个啥?”蔡路笑道。他在这里住了快一年半了,是现在住在这里的这一批人当中,住的时间最久的一个。这里的人来了又去,光他送走的就有八九个,虽然人是形形色色的,但是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穷,所以他能理解易涛因为一部手机哭成这样。
“路哥。”易涛抬头看了看蔡路,“我可能要失恋了。”
蔡路看着易涛,觉得他并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便收起笑容。男人有时候也很敏感,既然易涛觉得自己要失恋了,那绝对不会是空穴来风。
“想那么多干什么?谈个恋爱嘛,好聚好散。”蔡路拍了拍易涛的肩膀。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包点八中南海,推开了硬纸盒盖,递到了易涛面前。易涛抽出了一根,递到了嘴上。蔡路自己也拿了一根,点着后,把火机送了过去。
“一会跟哥去看球去,我跟你说,男人就应该有点男人的兴趣,说不定今夜一过,你都巴不得你对象早点甩了你,好让你恢复单身生活。”蔡路眯着眼睛,吐出了一口烟。
易涛猛吸了两口,像下定决心似的:“好,今天我就跟你混了。”
蔡路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差不多快九点了,他不慌不忙地从自己桌子里掏出了一盒已经拆过的万宝路,揣进了兜里:“走吧。”
易涛就像是跟着家长的孩子一样,机械地跟在蔡路后面,走到了公交站,坐上了公交,然后又下了车。
到了林海街,蔡路简直如鱼得水,他在大路上走着,不时地凑到那些酒吧的窗户口向里张望。易涛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他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做,只是默默地跟着蔡路,又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走走走,就这家。”蔡路向易涛招手,自己先走进了一家名为“夜色”的酒吧里。易涛赶紧快走了两步,生怕跟丢了。
酒吧里五彩的射灯打在形形色色的人的脸上,映出了他们的兴奋;强烈节奏感的音乐震得地板都在颤抖,带着舞池里的人们不自禁的摆动。
蔡路凑到易涛的耳边,大声地说道:“带钱了没?”
易涛有点接受不了这种过于亲昵的举动,忙避了一下,说道:“带了。”
“啊?”蔡路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大喊到,“你大声点。”易涛有些拘谨,虽然在这种嘈杂的环境里,他还是不敢大声地说话,只好点了点头。
“你也买一瓶啤酒。”蔡路喊道,说着掏出了一张纸币,递给了吧台的服务人员。易涛忙从口袋里摸出了两张五块钱的纸币,也递了过去。服务员将两瓶开启好的啤酒放到了吧台上,蔡路拎起了两瓶酒,递给了易涛一瓶又凑过来说道:“慢点喝,这一瓶得撑一宿。”
易涛虽不知何意,但却很听话的只抿了一小口。
酒吧有几台大的液晶电视,分散在各处,几乎不论坐在哪里都能看见节目。这会电视上虽然放着足球节目,但并不是比赛。易涛猜测,可能是因为下一场比赛还没有开始。
蔡路的眼睛始终没有在电视上,他不停地扫视着酒吧里的客人,看到美女就会多看一会。
“那些一个人来看球的,你要是看顺眼了就去搭个讪,说不定就能成了。”蔡路见易涛只在那坐着看电视,就又凑过来传授经验。
“什么成了?”易涛问道。
“傻不傻啊你,来这的都是来放松的,不带男伴的就是说人没有男朋友。你不是正好快被甩了吗,多认识几个没有男朋友的姑娘,有备无患!”蔡路说着站了起来:“看到那边穿着德国球衣的姑娘了没?你说巧不巧,哥也是德国球迷,我得去聊聊了,你自个照顾好自个吧。”
也没有等易涛的意见,蔡路就提着酒瓶,走了过去。易涛朝着他们的方向看了一会,只见蔡路和那球衣姑娘聊得甚欢,心里面不禁骂了一句娘,又接着看他的足球节目。
坐了一会,易涛就感觉无聊了。酒,不能畅快喝;电视,完全听不见声音;朋友,不,蔡路也算不上自己的朋友,他也不管不顾自己。早知如此,他还不如去网吧通宵玩游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