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长沙公并序

[说明]

长沙公原是晋大司马陶侃的封号(长沙郡公)。当时的制度是父爵子袭。据《晋书·陶侃传》载,陶侃的五世孙陶延寿袭了长沙郡公的爵位,他与陶渊明生活在同一个时代。陶渊明是陶侃的四世孙,比陶延寿长一辈。

这首诗共四章,诗人以长者的身份,一方面感叹宗族的悠久历史,赞美宗族的传统美德,另一方面赞扬长沙公能继父业,并勉励他不断进德修业,希望日后常通音讯。整首诗在态度和蔼、言恳意切之中,体现了诗人重视立身处世的积极人生观和一种长者的风度。


余于长沙公为族于:犹“与”。族:宗族,家族。,祖同出大司马祖:陶延寿是陶侃的玄孙,陶渊明是陶侃的曾孙(非嫡系),这里的“祖”兼指对方的曾祖父辈与自己的祖父辈。大司马:东晋名臣陶侃,曾任太尉,封长沙郡公,后拜大将军。死后追赠大司马。。昭穆既远昭穆:指同宗世系。古代贵族宗庙制度,二世、四世、六世居于左,叫作昭;三世、五世、七世居于右,叫作穆。既远:指世次相隔已远。,以为路人路人:过路之人。指关系疏远,彼此陌生。。经过浔阳浔阳:地名,在今江西九江市。这里是陶渊明的家乡。,临别赠此。

同源分流,人易世疏同源分流:同一水源分出的支流,比喻同一宗族的不同后代。人易:人事变更。世疏:世系疏远。

慨然寤叹,念兹厥初寤:通“悟”,觉悟,醒悟。厥(jué觉):其。厥初:当初的始祖。语本《诗经·大雅·生民》:“厥初生民,时维姜嫄。”

礼服遂悠,岁月眇徂礼服:服丧的礼服,这里指宗族关系。古人因血缘亲疏关系不同,丧礼之服也有别,有斩衰、齐衰、大功、小功、缌麻等五种。悠:远,指关系的疏远。眇:同“渺”。眇徂:指年代久远。

感彼行路,眷然踌躇行路:行路之人。眷然:恋慕的样子。踌躇(chóu chú愁锄):犹豫不决,徘徊不前。


於穆令族,允构斯堂於(wū乌)穆:赞叹之辞。《诗经·周颂·清庙》:“於穆清庙。”毛传:“於,叹辞也;穆,美。”令:美,善。允构斯堂:指儿子能够继承父业。允:诚信,确能。堂:正室,喻父业。《尚书·大诰》:“若考作室,既底法,厥子乃弗肯堂,矧肯构?”(若考:其父。底法:屋基的大小宽长。厥子:其子。矧:况且,何况。)意思是说,父亲已经奠定建房的规模,他的儿子不肯为堂基,又怎肯继续建造房屋?这里是反用其意。

谐气冬暄,映怀圭璋谐气:和谐的气度。冬暄(xuān宣):像冬天的阳光般和暖。暄:暖和。映:辉映。怀:胸怀。圭璋(guī zhāng规章):宝贵的玉器。这句是说长沙公的胸怀可与美玉相映生辉。这两句赞美长沙公气度温和,品德高尚。

爰采春华,载警秋霜爰:语助词。采:光彩。华:同“花”。爰采春华:光彩如同春花。这里是形容长沙公风华正茂,功绩卓著。《宋书·高帝纪》载:“义熙五年(409),慕容超率铁骑来战,命咨议参军陶延寿击之。”可知陶延寿于义熙间颇立功业。载:通“再”,又。警:惕。载警秋霜:惕于秋霜之微。是说长沙公立身处世机敏练达而小心谨慎。

我曰钦哉,实宗之光钦:敬。实宗之光:实在是宗族的荣光。


伊余云遘,在长忘同伊、云:语助词。遘(gòu够):遇。长:长辈。指作者为长沙公的长辈。同:指同宗。

笑言未久,逝焉西东逝:往,去。这里指分别。

遥遥三湘,滔滔九江三湘:泛指湖南,这里指长沙公将返封地长沙。九江:指作者所在地。

山川阻远,行李时通行李:使者。行李时通:经常互通音讯。


何以写心,贻此话言写:抒发,倾泄。贻:赠送。

进篑虽微,终焉为山篑(kuì愧):盛土的竹器。为山:指建立功业。这两句的意思是说,加一筐土虽然很少,但积少成多,最终亦能成山。这里是勉励长沙公不断进德修业,最终可以建成伟大的功业。

敬哉离人,临路凄然敬:有“慎”的意思。离人:离别之人,指长沙公。临路:上路,登程。

款襟或辽,音问其先款:诚,恳切。款襟:畅叙胸怀。辽:远。音问其先:是说可以常通音讯。

[译文]

我与长沙公是同一宗族,祖先都是大司马陶侃的后裔。由于世次相隔已远,彼此也互不相识。他这次路过浔阳而得相会,临别之际,以此诗相赠。

同一源头分支流,世系渐远人相疏。

感悟此理深慨叹,因念彼此同初祖。

血缘宗亲渐疏远,岁月悠悠不停伫。

感叹族亲成陌路,犹豫徘徊心恋慕。


君为同族美名扬,弘扬父志功辉煌。

温文尔雅谦和态,美德生辉映圭璋。

风华正茂光灿灿,立身谨慎防秋霜。

可钦可佩令我赞,君为我族增荣光。


彼此偶然一相逢,我愧辈长忘同宗。

笑语欢言尚未久,君将离去各西东。

三湘遥遥君归处,九江滔滔我意浓。

远隔山川路途阻,频将音讯互为通。


如何表达我心意,且送几句肺腑言。

积土可以成高山,进德修业是圣贤。

愿君此去多保重,相送登程意凄然。

路途遥远难再晤,愿得音讯早早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