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武装政变的次日,新政权的首领们派遣宦官边树到驻在汉城的各国使节处,通告新政权成立。美国驻朝鲜的是公使,英、德两国的是总领事。
美国公使和英、德两国总领事立刻往景佑宫晋谒国王。政变集团派给外国使节各三十名士兵,担当护卫。这是上午八时的事。日本竹添公使同政变集团有密切关系,已在景佑宫里,自当别论。对清政府方面,则不做任何通知,因为这次武装政变从一开始就是反清的。以金玉均为首的政变首脑同日本一样,是以从朝鲜排除清政府势力为目的的。
据金玉均的日记记载,美国公使向他表示友好,而英国总领事并非如此。
景佑宫很窄小,众人集中在这里,显得拥挤。特别是闵妃,更为不满。于是决定迁至景佑宫南面的李载元私邸,这里比景佑宫宽敞得多。
闵妃仍不断地要求金玉均返回大阙(昌德宫)。
“请等一等。”金玉均说,实际上是拒绝。像这样明目张胆的反清活动,清政府岂能就此罢休。金玉均决心一战,而昌德宫过于宽大,难以防守,若在景佑宫或李载元私邸,人数虽少,亦可坚守。
这期间,竹添公使对朝鲜国王进行游说,从世界大势一直说到人事问题,譬如:“陛下知道吗?朝鲜军队可以说前营最好,比其他各营都精锐。前营是朴泳孝训练和培养的,但他以前却未担任军职,为什么?为什么不用有才干的人呢?”
竹添公使刚刚说服国王,闵妃又传唤他,又是迁回昌德宫的事。
“商议一下试试……”他含糊其词地应付了一句。
回到国王那里,国王又被母后催促返回昌德宫。国王只得向竹添苦苦哀求:“无论如何也请设法。”
“现在清军的动向不明,总之,先命人侦察一下昌德宫的情况再定。”
竹添派村上大尉前去侦察,看看若清军来攻,昌德宫的地形之利和李载元宅邸相比,有多大差别。不多时,村上大尉归来,报告说:“迁回昌德宫也不要紧,我很了解敌人。”
除了地利,他也考虑了敌人的战斗力。不过,对清军力量的估计似乎是低了一些。
“那么好吧,我让女人们纠缠得简直受不了。”竹添公使终于答应了迁回昌德宫。
听到这个消息,金玉均大惊,对竹添说:“阁下不该这么随意地决定问题。据景佑宫之地利,观察清军之动向,这是最初的计划。迁到这里,已是做了最大让步,岂能再迁回昌德宫……”
“防守的事,用不着担心。已经跟国王说了,就不要再多言。”竹添说道。
这次政变是以日本的军事力量为靠山,所以,特别是在军事方面,日本方面握着主动权。正因如此,竹添才敢于任意改变计划,并不同金玉均等朝鲜领导人磋商。
能够返回昌德宫,国王李熙高兴极了。
按照原来的计划,是把国王迁到江华岛,因竹添反对而未能实现。可见,政变集团是看日本方面的眼色行事的。金玉均虽然很懊恼,但也无计可施。
迁回昌德宫后,防守部署与在景佑宫时基本相同:内卫是政变的核心人员,中卫是日本兵,外卫是朝鲜四营军队。
在发表新政权人事的同时,讨论了“革新传教”,即政变后新政权的革新政治纲领,第一条是:“大院君不日陪还事,朝贡虚礼议行废止。”
所谓废除朝贡之虚礼,意味着不承认清政府的宗主权。
为了朝鲜的独立,废除属国的屈辱的朝贡仪式,对朝鲜民族来说,是一条正确的路线。然而,金玉均等人一方面采取正确路线,另一方面却踏上错误路线。武装政变借用日本的力量,这究竟意味着什么?他们的认识过于天真了。二十六年后,朝鲜被日本吞并,就是其结果。
另外,可以看出,政变者得不到大院君一派的合作,不但不能铲除闵妃一派,甚至连维持日常行政事务也有困难。
“革新传教”的第二条是:“闭止门阀,以制人民平等之权。以人择官,勿以官择人事。”
朝鲜政界向来是门阀第一主义。如不属于权门贵族,则无望飞黄腾达。革新就是要停止这种门阀之见。并且,要依法制定人民平等之权利,等等。这些都是资产阶级革新运动共通的标志。
国内财政统由“户曹”管辖,把以前分散的集中起来。金玉均任户曹参判,想把国家财政大权掌握在手。
此外,作为治安对策,设巡查制度,可能是日本制度的翻版。军事方面,以前的四营你东我西,随便行动,这回予以统一,并设置近卫军。
“革新传教”还附有行政简化方案,除了政府六曹,其他多余的官员一律废黜。
所谓六曹,即中国古制的行政部门六部,在朝鲜是吏、户、礼、兵、刑、工。吏曹掌管官吏之任命,类似日本的内务省。户曹掌管财政,相当于日本的大藏省。礼曹掌管同外国的交往与教育,相当于日本的外务省和文部省。兵曹即国防省,刑曹即法务省,工曹相当于建设省。
曹的长官称判书,次官称参判。
值得注意的是,这次政变的最高领导者金玉均竟然甘居户曹参判即财政次官。不过,六曹之中的五曹都有长官(判书),唯有户曹是空位,所以金玉均是个没有顶头上司的次官。
看来金玉均企图在比较自由的立场上,甚至是在暗地里,以实力者的身份来左右朝鲜的政治。
这天,清政府方面的领导人开了几次碰头会,主要讨论袁世凯从各种渠道收集来的情报。应当采取什么态度呢?
作为宗主国,驻扎在朝鲜的清军应当去保护国王。对于这一点,原则上众人趋于一致。但是,朝鲜国王没表示求援的意思,擅自采取军事行动,恐怕会与日本正面冲突。吴兆有和陈树棠以这种理由主张慎重从事。
朝鲜要人金允植和南廷哲两人,要求清军“无论如何要设法救出国王”。
金允植在新政权中被任命为礼曹判书。新政府人选是政变发动者拟定的,一些人拒绝任职,例如,急进开化派人士尹雄烈拒绝就任刑曹判书。金允植也拒绝了亲日派政变集团给他的职位。
清军首领们终于做出如下决定:同各国使节协商,要求日军从王宫退出。惩办挟持国王、戮杀六大臣的乱党,如果日军不撤,则率兵入宫保护国王。
政变集团将宫中各门紧闭,暂时隔断同外界的交通。这样一来,袁世凯的情报网某种程度上也发挥不了作用了。
这种状态下,自然是谣言四起。
“日本援军马上就到。”这种谣言,到处流传,是亲日派故意散布的。
“废黜现国王,拥立新王……”这种谣传倒是有识之士暗暗思考的问题。政变集团中也有人认为如不彻底解决这个问题,政变将半途而废。
清政府方面,袁世凯是最强硬的主战论者,这一点,汉城的外交界非常清楚。
英、美、德三国外交使节担心袁世凯搞小动作,通过陈树棠传话,希望清军自重。
袁世凯年轻气盛,轻蔑地笑笑,说道:“我国应当采取什么方针,用不着外国人一一指教。”
他给旅顺的叔父袁保龄写信,让他“立刻派来军舰”。
袁保龄是袁世凯父亲的堂弟,当时任直隶候补道,在旅顺负责海防事宜。
袁世凯又同吴兆有等军事首领联名,请直隶总督李鸿章派兵前来。
袁世凯说:“为最坏的事态做准备,不正是我们的任务吗?”
武装政变的次日,即12月5日,就这样过去了。
2
政变的第三天,12月6日早晨。
金玉均致函袁世凯,大意是责备昨天清兵妨碍了宣仁门的封锁,出言极为强硬。
原来,昨天在宣仁门,清军妨碍封锁,就任为前后营使兼左捕将的第三号头领朴泳孝大发雷霆,要与清军较量,经竹添和金玉均好言劝慰,才平息下来。
“即使锁上大门,从外面进攻也能把门砸碎,最重要的是加强戒备。”金玉均说。
然而,总得抗议一下才行。给袁世凯写信之后,金玉均以户曹参判的身份,检查了财政和兵器库存量。
使他大为惊异的是,步枪都生了锈,可能是演习时被雨淋湿却没有擦拭的缘故。锈得几乎压不进子弹。
“这可是大事,赶快擦!”金玉均命令道。
不久,竹添公使来到,说:“日本兵久驻宫中,恐遭物议,我想让他们今天撤出。”
“这可不行!”
金玉均不禁大声喊起来,他刚刚看过生了锈的枪支,一旦清军来攻,将不能还击一枪。他苦苦哀求。
“原来如此……”竹添苦笑了。
“三天,再驻守三天。有三天,枪支就能拆卸擦洗完,新政权的基础也就巩固了,然后,日本兵撤去,只留十名士官,当训练教官。”
“这些事要同村上大尉商量。”竹添让步了。
金玉均又提出借款问题。
“需要多少钱?”竹添问道。
“五百万美元。其中三百万美元是现在就迫切需要的。”
“五百万美元……急需三百万?”
“贵国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钱吧?我打算同英、美诸国也商量一下。”
金玉均提出英、美两国,用以牵制。
“阁下到我国考察过,对我国的实力却似乎估计过低。”竹添挺起胸膛,“三百万美元,随时拿得出来,放心好啦!”
这时,清军派来一名士官,要谒见国王。
“不行!”金玉均大叫,“吴兆有、袁世凯、张光前他们来了倒可以引见,一个无名小卒,岂有此理!”
“那怎么办?”来通报的士官问道。
“领他去见两位议政!”
领议政李载元和左议政洪英植代替国王接见了清军使者。他是来为提督吴兆有送信的。内容是简单的慰问:
大王殿下:昨晚闻受虚惊,今幸大王洪福,京城内外平静如常。务乞放心。敝军三营亦托庇无事,一并声明……
这封信虽然充满了讥讽,但毕竟是慰问,必须回复。由朴泳教执笔复函,交使者带回。
这时,盛传闵妃已死,九岁庶子登极。国王是死是废,令人猜疑。
袁世凯向李鸿章呈文:
人心日益汹汹,军民结众数十万,将入宫尽杀倭奴……
又呈文:
若日兵劫王东去,另立新王,则虽在此保护弹压,既失一国,又失一君,咎孰大乎?
袁世凯感到事态紧急。
形式上清军必须有朝鲜方面的要求才能动用武力,但国王此时落在政变集团掌握之中,无法写字据。于是,袁世凯致函右议政沈舜泽:“请阁下代表朝鲜政府,写一封要求清军驻军出兵的信件。”
沈舜泽立刻送来一信:
本月十七日(阴历)夜,奸臣金玉均等托言宫中有乱,密召日本公使竹添进一郎带兵入卫,逼王移宫,禁止出入,内外隔绝,至今三日,声息莫通。今闻杀大臣六人,中官一人。我王囚辱万端,祸犹未测。在外臣民痛恨号泣,莫省所措。乞三营大人袁司马、吴统领、张总兵火速派兵前来保护,以见天日复明……
沈舜泽之外,户曹参判南廷哲及其他朝鲜军方官员也写来密信,要求清军出兵。
袁世凯以此为依据,准备率兵入宫,保卫国王。首先,他派使者谒见国王,但被阻挡。这个使者就是上次送信的士官,名叫周得武。
随后,袁世凯率兵前去,提出谒见国王。
金玉均传话:“袁司马谒见国王,理当可以,只是率兵前来,极不稳妥,是不能容许的。”
午后二时半,清军方面照会竹添公使:
敝军与贵部驻此,同系保护国王。昨日,朝鲜内乱,杀害大臣八九人。现王城内外军民不服,欲群举入宫,环攻贵部。弟等既恐复惊国王,又恐贵部受困,将率队进宫,一以保护国王,一以援护贵部,别无他意,务请放心……
据说,竹添拆阅之前,已经听见了炮声。
3
袁世凯的借口是:送信之后很长时间没有接到竹添公使的任何答复,不得已而开始攻击。
双方各执一词,成为后来的责任问题的争论焦点。
袁世凯亲率一队人,攻击敦化门。提督吴兆有指挥另一队,进攻宣仁门,很快就指向昌德门。
闯进王宫的不仅仅是清军。政变集团并未完全掌握朝鲜军队,所以,袁世凯在前一天向朝鲜左、右两营的官兵晓以“大义利害”,拉为盟友。当然,袁世凯的重点是放在利害方面的,他给两营各拨银六百两,约定攻击时他们全员参加。
四营朝鲜军,政变集团似乎只掌握了前营和后营。同清军共同行动的左、右两营,分别由金钟吕、申泰熙指挥。
进攻的军队很快就占领了昌庆宫到宣仁门一带,准备腹背夹攻昌德宫。
政变集团的领导们正在观物轩开会。日本军也在周围。听见炮声,宫中骚动。王妃和世子等人均逃出,及至金玉均来到昌德宫寝宫时,已经没有人了。金玉均同徐光范两人到处寻找,看见国王带领数名武监和兵卒正要登山,急忙喊回,安置在山下延庆堂暂避。这时,周围枪弹如雨,十分危险。
日军在观物轩一带应战,朝鲜前营、后营的兵士们正在拆卸、擦洗枪支,听见“敌袭”,都空着手逃了出去。
国王惊慌失措,似乎神经错乱了。政变集团的头领们集聚到后苑林中的延庆堂,日军也退下来。金玉均先将国王移到玉流泉的小亭里,然后又移至北墙门。这里恰有一支洪在义指挥的反日派朝鲜军驻守,当他们看清是日本兵时,一齐开枪射击。
“现在只有杀开一条血路,先去仁川,再议后事。”金玉均说。
“不能去仁川!到母后那里去!死也不要紧,到母后身边,才合乎礼教!”国王高声喊道。
到了仁川,登上船,说不定会被带到日本去,恐怕就一辈子也看不见母亲和妻子了。
“诸君意下如何?”竹添问道。
他知道政变已经失败了。失败的原因:第一,对朝鲜人民强烈的反日情绪估计过低;第二,对清军驻防部队的实力做了过低的评价。现在是后悔莫及。
子弹“呼呼”地飞过来。
“请陛下到仁川走一趟……”
金玉均、洪英植、朴泳孝等不肯放弃国王。三天前的武装政变,因为拥戴国王才成功了,如果在这里失掉了国王,就万事皆休。
朝鲜军的射击越来越猛烈。金玉均命令身旁的武监喊话:“国王在这里,为什么打枪?国王在这里!”
听见喊声,果然枪声稀疏了。不多时,对方也喊起话来:“我们不知道国王在此,只看见了日本兵,日本兵我们非打不可!”
这时,天黑下来,是逃脱的极好时机。
“鄙人身为公使,应诸君的要求,前来保护国王。但是,看来有我军在这里,势将危及国王,真是事与愿违,我军应当立即撤退。”竹添说道。
金玉均愕然了。他的日记用汉文记述了这时的情景:“余乃大惊,以日语疾言曰……”
他严厉地质问:“国王有七八次要出北门去关帝庙,都被我们强拉住了,这是因为你说过将始终保护。我们相信你的话。而现在要撤兵,究竟是何用意?”
金玉均确实是热切希望祖国近代化,但他依赖外国,尤其是这次“甲申政变”,更依赖得过分,以致最后被踢开,落了个满腹怨言无处诉的下场。
“不!”竹添反驳道,“我看了一下现在往这边开枪的人,不单是清兵,还有不少朝鲜人。你从这里看一看。为什么朝这边打枪?很清楚,因为这边有穿日本军服的人。有日本兵在这里,国王反倒不安全,一旦发生不幸,那就全完了。依我看不如暂时撤退,以后另想对策。”
竹添的话,金玉均完全听懂了。日本翻译浅山把它译成朝鲜语,国王听了,更急着奔北门。
大王、大妃和闵妃等人在北门外的关帝庙里,国王恨不得立刻到那里。金玉均拼命拉住他。
“关帝庙一带肯定有清军伏兵,必须当心。我们陪伴,清军肯定要动手伤人的!”
事情竟这般奇妙:忠臣在侧,主君命危!
“我不会抛弃诸君。假如亲清派统治了朝鲜,诸君生命必将发生危险……有朝一日,我们日本一定会用全力把他们打倒……随我来……找一个适当的人把国王陛下送到家人那里去。”竹添说道。
4
“我愿保驾。”洪英植自告奋勇。
“太好啦!”金玉均握紧洪英植的手。洪英植,这个政变集团的第二号人物,要陪同国王闯进敌营。
“你去,我就放心了!”金玉均用力握着对方的手,“我得逃命,但是,我将为国家竭尽全力。我在国外,你在国内,都要坚持斗争……总有一天,属于我们的日子一定会来到!”
洪英植为人温厚,善于交际。金玉均之所以放心,是因为洪英植同袁世凯的关系相当亲密。而且,邮政局事件那天,是他把血肉模糊的闵泳翊送到穆麟德私邸的。所以,他在闵氏一族的印象中应当不算坏。
然而,金玉均的希望落空了。他们曾那么残酷地杀害亲清派要人,现在想被饶过,未免太天真了。洪英植后来终于被杀。
在这次事变中,国王李熙充分暴露了他的无能、怯懦。
金玉均提议四散逃命,因为跟竹添一起行动,恐怕要“全军覆没”。在国内没有容身之处,只有亡命日本。
竹添进一郎通过翻译浅山说道:“我军不能在此停留,要马上开赴仁川。诸君不要怀疑,快点儿跟上来。”
以公使为首,日本军队撤回公使馆,已是晚上八时。
汉城的各处路口都点着篝火,日本军通过时,便有人从道旁和屋里开枪、投石头。面高中尉受了伤。到达公使馆附近时,开枪、投石更加激烈,原来公使馆有百余人据守。
坚守公使馆是不可能的,只好撤退到仁川。12月7日午后二时,竹添公使烧掉一切机密文书,撤出公使馆。外面一直在不断地投石。
撤退时,安藤少尉打头阵,大西少尉紧跟其后,面高、小谷两中尉断后,村上大尉保护竹添公使。妇女、儿童居中,前后左右由馆员和士兵护卫,从西门直奔仁川。
退出以后,公使馆被火烧掉。对此,袁世凯说:“日军退出时,自行放火烧掉使馆。”日方则说:“暴徒放火烧掉使馆。”向朝鲜及其背后的清政府追究肇事责任。
日军撤退途中仍遭到攻击。投掷石块、开枪射击,是反日情绪高涨的朝鲜民众的无组织的散漫行动。左营军在王宫前攻击了日军,正规军的有组织的攻击只有这么一次。左营军说:“那么多武装士兵通过,我们开枪是警告他们不要靠近王宫。”
竹添一行足足走了一夜。十二月上旬,汉城一带已相当寒冷,星星点点下着雪。这支妇女、儿童同行的逃难队伍,到达济物浦领事馆时,已是次日早上七时。
朝鲜国王在关帝庙同家属见面之后,吴兆有、张光前等清军将领前来迎接,暂到崇仁门外觉心寺的李景夏私邸安歇。看到清将时,国王惊慌失措,试图逃走。
竹添等人撤退后,汉城还剩下十几个日本侨民。袁世凯命令尹本贵护送他们到仁川,交给竹添。
护送日侨,袁世凯说是他采取的宽大措施。而日本方面的记载则说,是由于美国公使的要求。其中有四名士兵,是没有军队驻防的英、美公使馆从日本方面借去的。
竹添进一郎在12月11日回国。金玉均、朴泳孝、徐光范等人随同竹添来到仁川,但是,竹添对于他们逃亡日本却并不欢迎,因为这仿佛是把失败的证人领回去。竹添想拒绝,由于“千岁号”船长井上角五郎等人的周旋,金玉均等人才得以搭船逃往日本。
同一天,袁世凯派清军总兵刘朝贵和朝鲜左营哨长柳东根去东门外迎接王妃和世子还宫。到此为止,袁世凯算是基本完成了朝鲜大臣要求出兵“保护国王”的任务。
亲日派的武装政变最后以失败告终,洪英植和朴泳教两人被杀。朴泳教是逃亡日本的朴泳孝的堂兄。
其后,进行了很长时间的外交谈判,袁世凯时常被置于极其难堪的境地。但是,一个二十六岁的人能采取迅速而果敢的行动,终于使他被当作人物看待了,并成为他一生的巨大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