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笙……”
赵可可反握住我的手,嗫喏地喊着。
一滴清泪顺着她沙哑的声音,就这么毫无征兆地落在了我的食指上。
少女垂着头,双肩微微抖动,往日柔顺的长发此刻不听话地跑到了她两旁的脸颊上,似是在轻轻安抚这个伤心的少女。
“可儿……”我忍不住叫出声,皱着眉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赵可可摇摇头,伸手从旁边的纸盒里抽了一张纸出来,擦了下眼角,笑着说,“我……我没事了。”
说完呆呆地望着我身后,秋水剪眸瞬间沾染上一层氤氲之气,紧接着少女的眼泪就像决了堤的大坝一样,停也停不下来,“真……真奇怪……明明……明明每天都……都能见到,都……都能明白,可……可为什……为什么……看……看到后,还……还是……想哭呢?”
“可儿……”
我匆匆站了起来,弯腰拉了把凳子,坐下,慢慢拍着她的背,“……我在。”
少女仿佛是游乐园外面被一个熊孩子扎破的鼓风机娃娃,一下子卸了气,重重地瘫在了我的怀里,如削葱般的手指紧紧地捂着那惨白的小脸,阵阵的呜咽不断从指尖溢出。
“言……言笙,你……你说,假……假如我离开了,他会……会不会想……想我?”
少女抬头望着我,眼中含泪,睫毛轻颤,如瀑的长发随意地挂在她的脸上。
一个诗句登时从脑海里钻了出来,如月当空,偶以微云点河汉;在人为目,且将秋水翦瞳人。
我呼吸一滞,旋即笑了笑,“会的。咱可儿那么美。”说完抬手把她掉在脸上几缕发丝轻轻别到耳后。
这个女孩子……美丽得让人心惊。
同时……又懂事得让人心疼。
赵可可吸吸鼻子,冲我开心地笑了一下,“那……那我就……就让他……让他想我,让他来……来找我。你……你说,好不……好不好?”
“……好。”
我抽了张纸,替她擦掉垂在脸上的泪珠。
虽然不舍,但我还是希望可儿能回到属于自己的那片蓝天……那里的她,高贵而骄傲,幸福而快乐。而不像现在……低到尘埃里……痛到骨子里。
“言……言笙,我……我感觉……我……我好像是……是醉……醉了,可……可是这……这没……没酒精……酒精啊!”
少女挂着泪,又自顾自说了一大堆关于她与袁西陆的事。殊不知上次她与袁西陆吵架,被雨淋得发烧的时候,迷迷糊糊中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了。
“言……言笙”少女轻声喊着我,双眉紧蹙,张张嘴又闭上,最后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启唇道,“我……我决定……决定要走了。”
“好……好。”
少女直起身子,哽咽着说,“我……我终于……终于要离开这……这座城市了……言笙,你……你知道吗?我以……以前多……多想来这……座城市啊!做……做梦……做梦都想,可现在……可现在,我做……做梦都恨……恨不得……马上离开这里。你说,我是不……是不是,真……真得醉了?”
我皱着眉,默不作声。
少女并不在意,秀气的眉毛挑了挑,握住面前的湛蓝吸了一口,眼泪登时滑了下来,喃喃道,“这……这个,好……好凉啊!刺骨的凉,凉的让人……心灰意冷。”
心灰意冷……
我垂下头,望着裤兜里的那份凸起(手机),扯了扯嘴角。
还真是……心灰意冷啊。
我用余光瞥了眼那杯清凉,下意识地抿了抿嘴。
怪不得叫……男朋友(blue)。入口的清爽甜蜜背后,是一阵又一阵的苦涩、一股又一股的冰凉,就像那人的态度……苦涩冰冷得让人难以忽视。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我不曾见过太阳。然而……阳……阳光,已……已使我的……我的荒凉,成……成为更……更新的荒……荒凉。”少女含着笑,望着窗外,满是忧伤。
“可儿……”
“言笙……”
我咳了一声,“你先说。”
赵可可吸了口气,“言笙,我……准备去y国学医了。”
“y国?学医?”
不是说赵老板想让她继承家业,学什么企业管理吗?
怎么现在学医了??
还准备?!
这表情,还有这语气……难不成,很快就要走??
我心里冒出一连串的疑问,但一瞬间又不知道问哪个才好。
“我爸爸说……只……只要我跟……”少女望着窗外那两个排队的身影,不自觉地顿了一下,低下头,“跟南浔哥订婚,就可以做自己想……想做的事了。”
“嗯?什么?!”
我重重地拍了下桌子,猛地站了起来,紧接着手心里传来一股钻心儿的疼痛,我忍不住嘶了一声。
我滴妈呀!
我的手……八成是要废啊!
我低下头,偷偷张了张手,表情幽怨。
“你手没事吧?”赵可可站了起来,一脸担心。
我摆了摆手,看了眼周围,咳了一声,揽着赵可可的肩坐了下来,“就是那个很喜欢你的竹马哥哥?”
“……对。”
“可是……”
赵可可拍了拍我的手,打断了我的话,笑着说,“言笙,我和南浔哥在一起……会很幸福的。你难道……不想看到我幸福吗?”
“我想……”
“那就行了。而且我……一定会很幸福的……一定会的……”赵可可望着窗外,呢喃着。
不知是说给我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强烈的阳光透过云层,钻了进来,这抹金色晕影洒在旁边人白皙细腻的肌肤上,仿佛给她晕染了一层脂粉,让她的肌肤更加晶莹透亮。阳光渐渐强烈,少女却毫不在意,托着下巴,望向窗外,慵懒地像只刚睡醒的猫。
如瀑的长发随意地披散下来,轻轻抚摸着少女瘦弱的胳膊,一根浅蓝色的腰带小心地束起少女那不盈一握的腰肢,瞬间给这个身穿乳白色连衣裙的少女平添了一种温婉的气息。
少女干净而又深邃的眼眸平静地望着外面的人来人往,不为所动。卷而翘的睫毛微微颤着,就像两个不停挥舞的小蒲扇,让人充满一种强烈的保护欲。玲珑的翘鼻在阳光的打磨下,显得更加挺直。饱满而美丽的樱唇微微张着,仿佛是在轻轻诉说什么。
“言笙,看……”
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
“什么?”我好奇地扭头。
赵可可伸手点了点玻璃,“太阳出来了……”
我的嘴忍不住抽了几下。
难道说,她……现在才发现这个??
那她刚才是……在走神儿??
不是吧?
“冰淇淋……化了。”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一对情侣面对面站着,似乎在争吵着什么,随后,女生拽了拽男生的袖子,仰着脸,笑着说了些什么,男生抿抿嘴,一脸无奈,但还是笑了一下,抬脚把冰淇淋扔到了垃圾桶。
旁边的人轻笑了一声,淡淡地说,“融化的……就得被扔掉啊……”
“可儿……”
赵可可摇摇头,“没事,都是这样……毕竟,保质期到了。”
耳边又传来店员喊‘来,请拿好您的冰淇淋’的声音,我忍不住偏偏头,看过去。
他们……明明拿到冰淇淋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甜、那么灿烂、那么发自肺腑,可为什么到了阳光之下,说扔就扔呢?
还是说,从始至终,从等到吃……再到扔,都是跟风,都仅仅是因为这是情侣必做的事才做的??
我垂下眉眼,复抬头,望着那个不停发动的机器,望着那一个个放在机器下面盛满冰爽的蛋卷,望着那一张张接过冰爽之后的笑脸,百思不得其解。
那些甜甜的水经过一系列的加工,变成了一种拥有独特晶莹的冰爽,这附加在冰爽上面的晶莹,在光的折射下,闪闪发亮,就像一颗颗美好的珍珠,寄寓着那些爱的愿望。至于它们的保质期,假如自己一直保持着那份天真与信仰,那它们永远都不会过期,就算形态上是融化了,但也只能说它们是返璞归真,而不能说是变质。可究竟有多少人能保存着这份天真,或许只有时间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