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竹林。
女子推开木屋的小门,小屋里谁也没有。原来那些东西忘忧叫人收了起来,屋里除了简单的陈设,便只有一张玉床。这张床,夏天是冰凉的,而到了天冷的时候就是暖和的。从谷里许多人那得知,这就是她之前的住处,或许就是她要找却不知道的地方。这些天她总喜欢来这里,不知道因为什么,也许是因为天气越来越干燥了。她喜欢躺在这玉床上,闭上眼睛什么也不想,感受着它的温润,就这样在床上睡着了。
……
一衣红裳轻轻推开门,他朝女子走了过来,他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宠溺地唤道:“娘子……”
女子闻声醒来。
她看着他的样子似乎很熟悉,又很陌生,她问他:“你是谁?”
他温柔一笑:“我是相公啊!”
“相公是谁?”
她莫名其妙又睡着了,又听见他在耳边说:“娘子,别睡了,快醒醒,我们说好一起去看桃花呢!”
“你在说什么?我不懂……”
“娘子……”
“我困了。”
红衣看她又睡着了于是也走了,他越走越远……,这只是她的一个梦,等她醒来却再也记不起来了。
……
这一天,忘川水域有船回来了,船上坐的除了忘忧,还有川谷老先生。川谷先生是从沚城王府回来的,他似乎很想查明女子的身份,只是忘忧一直拒绝和老先生讨论此事。
船舱内,师徒两人正在交谈。
老先生:“想必你早有所耳闻,若得雪天明,相思尚可引。望川谷中月,神女峰上人。此前为师去罗藏山查证,这确是关于相思引的解毒之法。根据你师祖当年猜测,这话应该是那世外女子所言。忘忧小子,为师这样说你可明白?”
老先生说的这些,忘忧早就猜测出来了。
“那世外女子,早就知道望川?”
“不错!”
“师父和两位阁主曾说,忘川那位贵人就是云雀二阁的创始者。后来徒儿亦查到,此人乃是从漠疆王庭而来,只因年岁太远,资料已无从查起。”
老先生点了点头:“嗯。”
尽管如此,忘忧还是无法将这二者联系到一起,他还记得那日云阁上发生的事情,清楚是女子用琴声引来的群鸟。
“师父可知琅嬛阁长生诀失窃?”
“听说了,是离小子伙同外人,你师叔正派人寻找。”
将离盗取长生诀,怎会如此巧合?忘忧是不信的,除非云雀二阁早有预谋,根本不想让长生诀现世,让世人看到女子复生。忘忧试探道:“那师父可知,徒儿也曾向师弟借取长生诀?”
“你……,你要长生诀何用?”
忘忧:“救活她。”
“……”
老先生愣了愣,回神时反而嗔怪起忘忧来:“你这不是胡闹吗?长生诀充其量就是本武功秘籍,退一万步说,世间哪有死而复生之法?”
忘忧:“那么长生呢?”
老先生激动道:“胡说!”
忘忧停了片刻,继续道:“漠疆只是幌子,云雀二阁真正的创始者是那位世外女子。罗藏山将神女峰藏得密不透风,徒儿曾想,她们是否就是同一人?师父此次突然南下罗藏山,是否也另有隐情?正如两位老阁主匆匆出关,只因为当时的她危在旦夕。”
“……”
老先生一个激灵,立刻警惕地四处张望,小声问道:“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
忘忧冷静道:“是徒儿自己的想法。”
“是你。”
老先生认真地看了看忘忧,深知忘忧的秉性,接着叹气道:“你师伯和师叔找到为师时,为师也难以置信。罗藏山一直在研究长生诀,不为修练,只为破解这长生之术。那世外女子隐居神女峰,于江山风雨飘摇之际选择入世,凭借一己之力创立云雀二阁,守护天下太平。可她哪知人心不古,为帝王者更是欲壑难填,此去反遭困于深宫樊笼。她因着容颜不老,于世间备受困扰,怎堪得那累世孤独……”
“……”
“云雀二阁几经波折,终于在前朝时寻到旧主,说服她离开皇宫,史书上寥寥一笔,她作为懿德长公主薨世,得以挣脱束缚,重归神女峰。仔细算来,忘川谷和云雀阁已有三百年历史,她至少也活了三百年了。”
“那位漠疆质子与神女峰的故事呢?”
“那位漠疆贵人误入亶山不假,或许就是夙世因缘,一袭红衣,那女子因此窥见苍生疾苦,踏出了那神女峰第一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你师祖说,那位贵人身中相思引,约莫十八九岁的年纪,最终抱憾忘川,唉,可惜了。”
“不到二十岁,竟能从漠疆质子,成为公主驸马,亦不能小觑。”忘忧平静地说道。
“是啊!”川谷先生也点头称是,“那贵人在忘川留下画像作为念想,那世外女子到底还是会来寻他。”
“师父可是早就料到她会复活?”
“嗯。”
“请师父守口如瓶。”
“难为你了。”
“谢师父。”
忘忧有意无意地翻着女子这些天画的药草图,似乎对老先生的真相已经不再关心。他确实不在意女子是否长生,有她现在的生活就足够了。
老先生:“回谷后,为师想见见她。”
忘忧合上图册,颜色不悦,“她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罢了。”
川谷先生也看出来了,忘忧待女子与旁人不同,这份同行之宜也是旁人所不及的。川谷先生回谷是要去竹林,本想亲自去看望女子,得知女子已经复生,见面一事又被忘忧阻拦了去,老先生也就不再坚持。
“最近怎么没有看见那离小子呢?”
“他好不容易脱离了罗藏山,多半又在哪游山玩水。”忘忧略感伤神,又对老先生提起将离和卿桑失忆之事,“您研究得如何了?他们还能记起来吗?”
“尚无进展。”
老先生摇头说道,不仅是忘忧,卿桑也在让老先生研究恢复记忆的方法。
“为师还真没遇见过这种失忆,什么不好忘,单单就忘记了一人。”川谷先生却没太多的兴趣,“真是麻烦,够为师琢磨一阵子了。”
忘忧:“听说这毒从漠疆带来,连生死门都在用这毒约束杀手。”
“是啊,老夫还得知,生死门那位杀手正在让沚城王府寻求解药,不知可还能像他二人一样幸运?”
老先生意味深长。
将离的毒便是灵雀阁为了约束他所种下。罗藏山那位老阁主非邪非正,连忘忧也猜不透他的想法。
“生死门有这毒也不足为奇,十几年前它还是灵雀阁的势力。不过也奇怪,灵雀阁怎会放任生死门叛离?”
忘忧并不关心。
“我这阵子会住在沚城王府,有事叫人送信去找我。”老先生摇了摇头,“还是忘川好啊,在外面呆得太久,都快忘了家里的饭是什么味道了。”
……
忘川谷,炊烟袅袅,一队侍女推开房门,女子正坐在妆镜前,看着镜中模样愈发陌生,茫然若失。
“月姑娘,吃饭了。”
女子回头,她认得为首的那名青衣姑娘,“你叫半夏,对吗?”
“嗯。”
“那我又是谁?”
半夏:“你的名字叫月,一直住在忘川谷,月姑娘又忘了吗?”说着将碗筷递给女子。
“月。”
女子望向满屋子的侍女,她们总是小心翼翼的,甚至像在躲避她的眼神,但自己又何尝不是庄周晓梦,不知虚实。
“你们怕我吗?”
半夏面有难色:“没有,我们怎么会怕月姑娘。”
“真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