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给齐泰打了个电话,说是今天上午有约,下午再去接他。然后便去了机场,奉天市来的两个人是一大早的飞机。
来的是一对小情侣,也不知道是因为都是变异人而结缘,还是因为相爱才变异。
女的皮肤略黑,扎个马尾辫,走路时辫子左右甩来甩去。男的一米八多大高个,一脸正气,站的挺拔笔直。谢智还以为他当兵刚退役,一问不是,居然天生这样。
当时谢智举着牌子,他俩找过来的,男的先伸手来握,开口一嘴的东北味:“我叫陆丰,这是俺媳妇儿,童小琳。”
谢智收了接机牌:“还没吃饭吧?附近有个茶餐厅,还不错。”
童小琳在旁边提醒道:“小龙虾、小龙虾。”
“那就吃烧烤去。”谢智哈哈大笑,向她竖起了大拇指,这个人有意思。
某个破烂巷子深处,一个无名的烧烤店里,谢智他们三个坐下。
陆丰一点也不嫌这地方脏旧:“就喜欢这种地方,再来两箱啤酒就好了。”
谢智也开了三瓶啤酒:“一般人我还不带他来,这地方我一个夏天得来十几次。”
店里老板边搬酒箱子边说:“今儿你来的太早了,后厨刚开始切肉,还没来得及穿呢。”
童小琳接过话茬说:“小龙虾买三赠一是吧,先来四斤,麻辣的,多搁点香菜。”
老板应了一声就去里屋了,外面只剩下他们三个。
陆丰这个东北人不懂得拐弯抹角,菜没上来呢,他就主动提起特异功能的事。他先讲了自己的经过。
他的变异也在视觉上,具体是,他只要触摸到一个东西,就可以给它加一个标记,不论这个东西走到哪里,他都可以获得这个东西的视野。
谢智接了一嘴:“嚯,这可是个好本事啊。”然后两个男人相视一笑。
童小琳脸上一红,伸着胳膊拎陆丰的耳朵,狠狠踩了他两脚。
陆丰接着讲述,后来有一次,他因为感情上的事受到打击,他去一个心理咨询师那里排解,没想到这一去,竟丢了特异功能。
这时候童小琳接过话茬:“我也是在那疙瘩丢了特异功能,嗯,就那次,在那认识的他。”
“你也是视觉上的变异?”谢智奇道。
“我,那个……”童小琳显得挺不好意思,突然卡壳了。
“她的变异是力气特别大。”陆丰接了一句,递给她一个啤酒瓶。
她接过去,略一使劲,竟将整个瓶口都捏碎了。
谢智心说:我哩个乖乖吔,不愧是东北娘们儿,唯一比东北爷们还爷们儿的人种。
“我俩过了好几天才知道,”陆丰接着说:“问题出在心理咨询师。”
“他给我俩治疗,主要是用催眠的手段。在催眠的过程中,让我们忘了过去某一段事情,不巧的是,我们同时忘了自己的特异功能。”
正说到这,童小琳在旁边脸一青。陆丰连忙改口:“是凑巧,是凑巧。”
谢智又追问说:“那你们怎么找回的呢?”
“知道发生了这事以后,那个心理咨询师又将催眠的媒介给解除了,我们就都想起来了。听他说,即便是不管它,媒介也会慢慢消失,就是时间有点慢。”
谢智一边想,一边慢慢点头:“媒介一般是什么样子的?”
“一般来说,媒介会一直在你的视线里。比如我,就在隐形眼镜上。”陆丰好像对此深有研究:“对了,因为在隐形眼睛上,那东西随眼睛动,大脑会自动将他忽视,反而看不见,就跟鼻子一样。”
“虽然看不见,但是却一直影响着人的思维。”他接着说。
谢智想起了鼻翼上的那个大包,于是小心翼翼地问:“也就是说,要是我跟你们的情况一样,我眼前,也应该有个媒介?”
陆丰点点头。
谢智仔细回想了一下这八九天的一切,他能笃定,鼻子上的火疖子,是唯一贯穿了这几天的异常,每当他一凝神,就晃得他头晕。
他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要是有媒介,只能是这个包。”
陆丰和童小琳先是对视了一眼,又疑惑地端详他半天,最终还是陆丰开了口:“恕我直言,你的鼻子上,好像并没有东西。”
谢智愣了,先是伸手揉了揉鼻子,火疖子跟着动;拿手一挤,油光锃亮。他不相信:“你们说没东西?”
陆丰给了肯定的答案。
童小琳忽然眼睛一亮:“想起来了,那个咨询师说过,有些会幻术的人,可以用那种最高级的催眠术,用一个虚拟的东西当媒介,效果更好。”
世事就是这样,人总是在濒临绝望的时候,忽然发现迷雾散开,眼前出现一条光明大道。
谢智明白了,他闭上了眼睛,酝酿了一会,拿起一只勺子捂住左眼,只用右眼看东西。
视野里,在他的控制之下,光线随着他的眨眼睛一帧一帧律动,一个苍蝇飞过,他伸出手,将它摘了下来。
他又拿起了桌子上的电视遥控器。
先是默念一声:“大家都进教室,露辛达,进教室了。”
一换台,电视里传来声音:“大家都进教室,露辛达,进教室了。”
默念:“本台最新消息:网监会发布最新要求,禁止水字数。”
换台:“本台最新消息:网监会发布最新要求,禁止水字数。”
一连换了十几个频道,都是准确无误,那种掌控一切的感觉,又回来了。
他将遥控器温柔放下,向后靠,仰脸,无声地笑了出来。又将双手握拳,空中使劲一挥,真棒!
等他再睁开眼,就见陆丰和童小琳直直地看着他,齐声问:“好了?”
谢智满上一杯酒,滋儿一声喝干:“好了!”
这几天,他一直以为自己在火药堆上玩火;却没想到,等他掘开脚下的土,发现那只不过是敌人的坟墓。
神经紧绷了好几天,现在终于可以喘一口气,暴虐的心情也平复了好多。下一步,便是放开手脚,把这几个小毛贼一个个抓过来摁死,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真是活得不耐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