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日

67是一个浪漫的男生,喜欢趴在窗子上唱歌给我们听,喜欢一个人画画订成一本册子,喜欢在漂亮的本子上写诗读给我们听。

当然我写诗是从来都没有念给别人听的,看过的人也很少,好久都已经不写诗了,居然还是有点怀念和羡慕当时的我俩,能够把青春活得那么浪漫。

67有一个恒久不变的同桌,是班上最漂亮的女生。

至于为啥他能总是跟人家在一个座位,我只知道当时班上排座位是班长排的,个中交易我便不一一细说,你们都懂的。

因为是同桌,所以67画的画,写的诗,理所当然都是女生第一个看到,甚至连生产程序都一清二楚,有时候他会假情假意去跟女生要点建议,其实只是想看看女生喜欢哪方面的东西。

女生有时候会问他,你写这么多诗,都是给谁写的啊。

偏偏他情商足够,但是遇到事情的时候总是容易懵逼,于是他说,自己写着玩,没给谁。

哦。

女生也就不再继续问他。

我问他,你为什么不直说?你告诉她就是给她写的,说不定她就半推半就同意了呢?

他想了半天,抬头看我,心怯道,我不敢啊,你看那几个跟女生表白的,大多没有好下场,我怕我跟她说了之后,要是她躲着我了,怎么办?

我耸耸肩,我怎么知道?

那个时候我正被一个女生躲着,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说实话刚开始的时候我并不太觉得那个女生有哪里好的,身上有些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脾气,身上还会洒香水,你想问我为什么确定不是体香,我只能说凭经验。

我一直觉得遇到喷香水的女生,就好像宿舍楼道里走来一个胖子,一股孜然味儿扑面而来,刚开始没觉得怎么样,越回想越恶心。

但是他喜欢,我也不能说人家闲话,总之我鼓励他去表白,还是带着些坏心思的,总不能我一个人被喜欢的女生讨厌不是?

嘿嘿嘿。

其实他们俩的关系,怎么说呢,还是挺好的,如果真要去说谁爱谁的话,那种平衡被打破之后,气氛估计就不能那么温馨。那种又不像朋友又不像情侣的关系就好像新婚夫妇一样,暧昧得让我们腻得慌。

日子就那么一天天过去,67依旧那样过活,下课的时候趴在窗口,吹风、唱歌,上自习的时候偷偷画画,拿着一张纸打诗歌的草稿,然后誊到本子上,念给我们听。

就这么到了高三,老师亲自排座位,两个人不再是同桌,相隔亦不算太远,但是中间隔了些人,总有些不舒服。

67坐在第三排看着第一排的她,她却从来都没有回头看过他一眼。

他们两个学习成绩都很好,下课的时候难免有旁边的人过来问问题,他从人的缝隙里看过去,她正在认真地给另一个女生讲题,伸手捋了一下耳边的头发,脑袋侧了一下,眼看视线就要对上,就在他期待着的时候,女生却没有继续,把头转回去接着讲题了。

想啥呢,快点,要上课了。旁边找他讲题的男生催了两三声,他才反应过来,佯装没发生什么,继续分析,心里却是失落的。

他有些不甘心啊,她就从来都没有在乎过我吗?这么久了,她就只当自己是一个同桌而已?

想来想去,他便有些心灰意冷,做了他至今所做的最操蛋的事情,他跟老师说,我要换座位,然后去了最后一排靠门不动的座位。

自从他换到那个座位之后,果然很少去看女生那边,因为确实是有点远了,下课的时候出去走的门都不一样,于是心情便能够假装淡然,学习成绩也就扶摇直上,后来我复读也就是学他,在一样的位置才能突飞猛进。

但是不管他怎么样,女生还是一样没什么改变的样子,一样学习,一样生活,一样地不去注意他,我猜测,她是不是故意不去注意你,来引起你的注意。

当时他正在研究一道导数,无所谓道,无所谓了。

我耸了耸肩,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无所谓了,我是知道他那本诗集翻开的页数还是在慢慢增加的?

只是没有再念给我们听过,也没有人来问他。

你写这么多诗,都是给谁写的啊。

他在心里小心地回答自己多少遍,当然是给你的。

有些负面情绪,你们是知道的,心里劝自己不要去在意,但是积攒的时候多了,就会失去自我,等到爆发的时候到了,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就会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用伤害别人来伤害自己,其实只是想求一个解脱。

在快要高考的两个星期前,晚上吃饭的时候,他走到女生的座位旁边,说,你跟我出来一下。

女生抬头看他,不解问,有什么事吗?

但是没等到她问完,67转身便走了,她只好一边叫他一边跟着他走到楼道角落里,然后他把她按在墙上,在她耳边说,你知道吗,我喜欢你。

女生被按在墙上,心里还颤抖着,听见这句话都没有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第一个意识就是——他不是要在这儿对我干点什么吧?

没想到抬起头来时,67已经抽手走掉了,突然想叫住他,但是他已经转身进了门。

她想了想,走几步停两下,从后门偷偷看过去,发现他正趴在桌子上,已经开始做题了,心里疼了两下,转向前门了。

剩下的两个星期,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我还是一样混日子,等着下一年复读,他们两个一个在前面一个在后边,认真学习,最后考了不错的成绩,当然我是不太清楚的,也不记得具体都考了多少,只记得他俩好像是班里排在前面的。

毕业聚会的时候,女生一桌男生一桌,67喝得东倒西歪,说实话他没喝多少,不就是想把自己喝醉吗?我们都懂,所以也就放任他去喝了,而且当天也没出什么事,女生走的时候他去送了一下,两个人站在人群远处说了两句不咸不淡的问候和道别,也就送走了。

我问他,不惦记了?

他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心里都木了,我得缓两年。

我没说话,这个时候旁边过来一个女生,问,走了?你俩是不是在一起了?

我忙说,没有没有,我俩还是清白的。

女生反应了一会儿才想明白我说的是啥,啐了一口道,谁说你俩了,我说的是他们俩。

67道,没有。

女生脸色有些失望,哦,那你知不知道她一直很喜欢你?

同瞠目结舌。

直到她走掉,我跟67才清醒了,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苦了你了,不过你还有机会啊,她不是喜欢你吗,打个电话追回来不就行了?好饭不怕晚啊。

他苦笑,算了,我在楼道里说我喜欢她的时候,心里就已经彻底放弃了,现在你说要我追回来,我真的感觉自己喜欢她真的就成了只是一种坚持,你说,喜欢到底是什么?

我耸了耸肩,我怎么知道。

之后,两个人各奔东西,去完成自己的学业,寻找自己的梦想,过了两个月,女生突然收到一个包裹,莫名其妙拿到宿舍拆开一看,原来是67寄过去的,那一本诗集。

高中两年多的记忆,全部都在上边,女生心里有些期待,有些忐忑,打开诗集,熟悉的文字落入眼中,竟有些感动和心痛,才知道那个时候两个人有多傻,第一首,第二首,第三首......

慢慢地,她也学着67一样,念出声来,小声念着,一直读到自己没有见过的那首,整个本子里,记得的是男生的好,没见过的,是他那些年的挣扎和难过,直到麻木。

记得那年她曾问他,你写这么多诗,都是给谁写的啊。

她在心里期待着他回答了自己不止一遍,当然是给你啊!

读诗的声音有些哽咽,想哭又哭不出来,感觉眼泪掉下来,就毁掉了两个人的爱情。

就好像在本子最后一页,他说:

真想再爱你一次

希望就算没有结果

至少能带着泪跟你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