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璀璨,夜幕低垂。
花好月圆,皓月当空。
这一天,是传统的中秋佳节。
一家人,吃团圆饭,吃月饼,赏月,历来如此。
和和美美,团团圆圆。
一片祥和。
在黄河中流的一座临河城市中,万家灯火,夜景华美,恍如漫天星幕倒映。
在这阖家团圆之际,却有一家小院显得格外清冷。
屋子里漆黑一片,仅有小片昏黄烛火摇曳。
“吃一顿火锅就跳闸,咋的,和火锅有仇?”
漆黑屋子里,有人拿着蜡烛在翻箱倒柜找手电筒,一边叮当叮当东翻西倒地找,一边嘴里也不闲着,像是在与人抱怨。
“6s也自动关机了,想查一下电费水费什么的,现在也不用想了,不知是不是欠电费了?”
屋里,豆大的烛火一阵摇曳,险些熄灭,找东西的人连忙伸手护住,等掌心烛火再次明亮起来,叮叮当当翻箱倒柜的声音又传出屋子。
“朱朱,你看今晚这月亮,又大又圆,像不像你洗干净的玉盘?”
仅一墙之隔的院子里,一家三口正其乐融融地吃月饼、赏月。
一个小女孩手里拿着一块月饼,满院子的疯跑,追着半空中的萤火虫,想要逮下来好好看看,屁股后面怎么就会闪闪发光的,而自己为什么不会,至于老爸的话,置若罔闻,全当耳旁风刮过。
被自家宝贝闺女晾晒在一边的中年男子,无奈地瞅了瞅身边的气质妇人,一口咬掉半块月饼,可怜兮兮说道:“老婆,我在咱闺女心里的地位,怕是一落千丈,断崖式下降到了谷底!”
妇人捂嘴轻笑,看着自家这个天亮就满十岁的疯丫头,笑道:“可不是嘛,在闺女心里,我这管天管地的老妈子名列甲首,第二嘛,就是‘大人’了,至于第三,咳咳,怕是隔壁的冯哥哥了,第四,就是老公你了!”
哭笑不得的男人将手里剩下半块月饼塞进嘴里,这个结果自在他意料之中,老婆大人榜首之名不敢质疑,排在第二的大人,则是家里养的一只花狸猫,已经三岁了,胖乎乎的,没事就喜欢缠着闺女,要么就一跃窜上墙头,跑去隔壁,不到天黑不回家,至于第三位的冯哥哥,正是隔壁的孤苦孩子,父母常年在国外,几年都难得回来一趟,家中里里外外都靠那个孩子支撑着,有时候自己老婆也会做点饭菜送过去,对方千恩万谢收下,但第二天便回还一份,看得出来,孩子绝对是个好孩子,而且心地善良,自家闺女就常常跑去蹭饭,有时还连吃带拿的,搞得老婆大人哭笑不得,免不了说教一番,第二天再加倍偿还回去。
想到那个孩子,男子便冲正因为自己没逮着萤火虫生闷气的闺女招招手,说道:“朱朱,去把你冯哥哥叫过来,他一个人在家里,冷冷清清的,不像过中秋节的样子,请过来也正好让老爸带你谢谢人家,我这闺女在人家里蹭吃蹭喝的,我这老爸也不能装作两眼一抹黑嘛!”
噘嘴生闷气的姑娘一听,顿时眉开眼笑,一溜烟跑出自家院子,眨眼间便将没抓着萤火虫的郁闷抛之脑后。
男人摇头苦笑,视线落向一墙之隔,嘴上酸溜溜打趣道:“看闺女这没心没肺的样子,我这当爹的,怕是得要小心提防隔壁那冯哥哥了!”。
气质妇人闻言一愣,下一刻咯咯笑出声来,伸手轻轻拧了一下男人的手臂,而后两只手便自然而然地紧握在了一起。
手拿一块月饼的小姑娘,熟门熟路推开清冷院子的大门,院子一角便传来“喵”的一声熟悉猫叫,小姑娘顿时乐不可支,从兜里摸出一包小鱼干,走到院子中的圆桌前,刚在桌子上放下,便有一团圆滚滚的黑影瞬间跃上圆桌,又在桌面一跃,倏忽上了小姑娘的肩头,发出“喵”地一声轻叫,小姑娘肩头一坠,却是眉开眼笑,摸了摸肩头这只名叫“大人”的花狸猫,轻笑道:“大人,你真不能再跑来冯哥哥家蹭吃蹭喝了,你瞧瞧你都胖成猫了!”
小姑娘正与大人说着话,黑漆漆屋子里的光线乍亮,紧接着便是熟悉的声音:“你这破插座,里面肯定短路了,要不然用一回,跳闸一回,明天就换了你!”
啰嗦的话语渐渐弱了下去,脚步声越来越近,屋门被推开,只见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手里端着一锅热气腾腾的火锅,鼻梁上架着的眼镜被火锅热气给涂抹上一层雾气,因而视线模糊的年轻人自是没看到院子里的小姑娘。
“喵”,花狸猫轻叫一声。
年轻人端着火锅边走,边自言自语:“大人呐,今夜月明星稀,良辰美景,正是你勾搭陈阿姨家安妮的大好时机,怎的放着这光明大道不走,偏偏要来陪我这孤家寡人哩?”
“说,你是不是喵星派来监视我们人类的间谍,不是的话你就拍拍手,是的话就不用搭理我……”
年轻人自娱自乐地说着,将火锅放在桌上,这才腾出手取下眼镜用衣襟擦拭起来,这时只觉眼前一黑,眼睛被人用手给捂住。
“猜猜我是谁?”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套路,手上熟悉的小鱼干味道。
背后之人,捏着嗓子问道。
年轻人肩头一坠,戏精上身,高举双手,可怜兮兮,求饶道:“好汉,饶了小的吧,小人上有八十高龄老娘要养,下有一只蹭吃蹭喝的狸猫要照顾,还望好汉饶命!”
年轻人肩头的花狸猫,“喵”地一声,用头蹭了蹭他的脖子。
背后之人自知身份败露,佯装生气,指着年轻人肩头与之示好的自家花狸猫,狠狠道:“大人,你这个叛徒,下次再这样,小心本主真的不给你小鱼干吃!”
石桌上,出卖队友的大人,已经吃着自己用智慧换来的果实——一大块牛肉。
年轻人走上前,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打趣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瞧瞧,大人活的多通透!”
小姑娘瞬间笑嘻嘻起来,在圆桌旁挨着大人坐下,冲回屋取东西的年轻人嚷嚷道:“冯哥哥,你一个人吃火锅岂不是很无聊,加一个吃喝无敌的美少女陪你,这稳赚不赔的买卖,想想都替你开心哩!”
小姑娘摇头晃脑,瞧着落在锅里的月亮,开心的不得了。
来来回回三四趟,该拿的用的东西都拿了出来,蔬菜肉类海鲜垒落摆了一桌,年轻人这才满脸笑意坐下,从沸腾的锅里先给对面小姑娘夹了一筷子最爱吃的牛肉,年轻人说道:“朱朱姑娘,中秋节快乐啊!”
在举国团圆的时刻,亿万里的星空中,一件匪夷所思之事正悄然发生。
一条水波浩渺的江河从星空未知深处横流而来,在浩瀚无际的星空中以不可阻挡之势直达月球背面,仿佛一条不知所起的玉带,九曲十八弯,水浪滔滔。
水浪叠浮的潮头之上,卷积着一道素白身影,赤身裸足,浑身晶莹通透,恍若世间最纯净的玉石,不染这尘世一丝尘埃。
“到了吗?”,潮头之上,一声缥缈空灵的仙乐之声从水气弥漫中响起,沉睡许久的女子终于醒来,发出了她在这片星空下的第一句仙乐之音。
环视四周,女子从潮头上缓缓走下,一道道最纯粹的水运碎片自动从不知所起的江河之中飞出,每行一步,潮头便跌落一分,铺陈赤足之下,同时水运碎片亦在身上覆盖些许部位,并且流溢出丝丝缕缕的水雾,待女子走落潮头,一身莹白璀璨的水运君王帝服浑然天成,气势磅礴。
女子不以为意,摸了摸头顶的发髻,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赤足,那双如山水风情尽在其间的漂亮眉眼,多少有些拧皱。
这一细微不悦,顿令星空江河,骇浪惊涛。
女子轻声叹息,一伸手将横陈星空的亿万里江河收拢掌心,堪堪凝聚成寸短翠绿水蛇,再手腕一抖,翠绿水蛇攀附其上,在莹莹皓腕间首尾相衔,变成一个水润玉镯。
女子满意点点头,又探手在身上水运碎片凝结成的帝服上一抹,水雾渐起,碎片开始自行拼凑,待水雾消散,一身水运帝服已然变成最普通的女子长裙样式。
女子开始闲庭信步,四处走走看看,不时从兜里要么掏出糖葫芦要么烤肉串,总之,脚步未停,嘴亦不停。
走一路,看一路,吃一路。
片刻后,女子终是确认,这是一片水运全失之地,即便昔日,这里有一座水运盎然的水主行宫,行宫按水运规格来看,至多五星水运,对于女子来说,这算不得什么,随手破开重重禁制,在废墟下发现一粒种子,尚且有三分生机,女子收入袖中,仔细搜寻了一遍,再无任何完物可见,女子轻叹一声。
不过,有意思的是,女子还发现一块残碑,碑文刻录着此地行宫女主是从一地飞升而来,飞升此地做了日月同寿的神仙后,却无比怀念家乡,因而在行宫之中,种下了一颗月桂树,还养了一只玉兔等等。
片刻后,一道彩虹桥横陈星空。
一侧,是水运全失的废土之地。
另一侧,是残碑刻录记下的圣地。
心之所往。
女子拾阶而上,待走到桥中,一颗蔚蓝星球蓦然映入眼帘,水运充沛,大道盎然,但女子见之,却是心骇神惊,遍体生寒。
在女子眼中,不远处的星球,正被一只生满黑色鳞片的浩大手爪擎举着,缓缓推向一张被黑雾缭绕唯见猩红獠牙的血口,在这张腥盆血口的獠牙处,正有一粒粒枯槁星核飘进飘出。
而在刻意被模糊的脸目旁,有一条波光粼粼的神秘长河,河中星点璀璨,星核浮浮沉沉,随水波缓缓流淌,亦不知所起,不知所终。
女子凝神眺望,片刻后,恍然大悟,心有悲戚。
这是一颗生死注定的星球。
只可惜了诸多前人苦心孤诣地“经营”,但一切似乎皆于事无补,徒劳无功。
用光阴长河来影响此方星空时间的快慢,尽量拖延那个结局的到来,是最后的办法了。
怕也是最后的办法了。
哎。
女子心有戚戚焉。
女子远观那条对于这颗蔚蓝星球至关重要的光阴长河,看了再看,前人术法用尽,别无他路。
非要说有,也是九死一生的必死之路。
不过,还好,她来此只是游走一趟,取点东西。
时间也够。
从彩虹桥走下,女子一抖皓腕,一叶扁舟凭空出现。
女子独立舟头,扁舟一线飞出,破开层层禁制,直落九天。
月圆之夜。
有女立舟头,落九天。
蔚为壮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