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类学笔记”与“历史学笔记”的创作背景

马克思在毕生的理论研究中写作了卷帙浩繁的文本，通过比较鉴别可以将其分为四类：公开出版的著作、体现思路的研究手稿、了解问题的读书笔记、与他人的书信。就文本所展现的思想明确性和系统性而言，著作、书信、手稿、笔记依次降低，而“人类学笔记”与“历史学笔记”正属于没有明确理论结构和研究思路的读书笔记。我们之所以选取马克思的读书笔记进行研究是基于如下文本事实：马克思在19世纪70年代暂时搁置了《资本论》第二、三卷业已写就的手稿和国际工人运动实践，转而不断修改、再版《资本论》第一卷，并对第二、三卷的结构和难点进行反复研究，在此过程中他对人类学和历史学著作的集中摘录构成了篇幅最大的文本。因此，马克思为何写作“人类学笔记”和“历史学笔记”，以及他怎样选择研究材料进行摘录就构成了理解他的思想的重要切入点。为了求解这一难题，本章一方面结合马克思与他人的通信或他人对马克思此间思想的介绍梳理两部笔记的文本线索（主要是写作和流传过程），另一方面抓住两部笔记是继《德意志意识形态》和《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之后第三次通过系统勾勒史前社会到资本主义形成之间的历史进程探究进入马克思的思想线索。

“人类学笔记”与“历史学笔记”作为马克思集中写下的读书摘录和评论，最有可能供他进一步研究之用，这种推测可以从马克思毕生养成“阅读书目—摘录笔记—评论观点—形成思路—加工成稿”的研究方法中得到多次印证。然而，作为马克思在生命最后期写就的文本，两部笔记只到达上述“五部研究法”的第三个环节。除了文本在表意方面的“残缺”，两部笔记问世于写作之后半个世纪或几近一个世纪之久，而当时的时代特征、政治背景、学术氛围、关注论点等都与马克思所处的历史情境有巨大的差别。因此，重新研究“人类学笔记”和“历史学笔记”不仅需要补全马克思思考问题的逻辑链条，而且需要厘清20世纪思想发展史和社会运动史对马克思思想的“特殊剪裁”，以此为学术研究排除障碍、确立基础。为了实现这一目标，我们首先从考察两部笔记的写作和流传过程开始。鉴于两部笔记在发现时间、关注论点、历史影响等方面的不同，下文将对其关涉的文本学问题分别加以阐述。

---

[1]马克思在1882年11月10日给女儿爱琳娜的信中说道：“我现在还没有开始真正工作，而是在做各种准备。”而通过考证可以发现，马克思这一时期主要的工作是接着“人类学笔记”写作“历史学笔记”，它们很可能是他进一步研究的材料。参见1882年11月10日马克思致爱琳娜·马克思的信，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1版第35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1年）第39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