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陪伴

当又一年的旱季到来时，乔治已经十五个月大，他成长为青少年。一晃他在常乐身边待了快半年。

一人一狮一辆车，一杆枪，一台摄像机，几只麻醉针筒，简易帐篷和必需的食物。常乐外出考察带上乔治，旅程不再孤单，安全系数直线提升，人假狮威。乔治的声音处于青少年变声期，草原之王的威严已初见端倪。

谁都没有想到，今年的旱季特别长，旱情带来的灾害，多少年后，草原原著民说起还心有余悸。

有些时候，有些事是可遇不可求的。现在，常乐和乔治正和一群大象结伴而行。

象群由一头年长的母象带领，家族有十九位成员，头领用了五十多年的时间传承家族记忆。她正带领家族成员追寻雨水的脚步，他们现在走的，正是家族世世代代走过的路。前面等待他们的是希望还是死亡，取决于首领传承的记忆。

旱季的草原荒凉一片，往日绿茵茵茂密草地，只剩干枯的衰草，等待生命之源重新到来的那天。龙卷风在荒凉的土地上席卷而过。随着旱季的延续，这里将是一片死寂和令人绝望之地。

大象被迫不停地迁徙。大象的脑容量是人类的五倍，他们充满智慧，和人类一样有感情。富有同情心，家族成员能相互理解。

常乐驾车和他们保持距离，她不想打扰到象群的生活。“大象是地球上富有智慧和感情的生物。”常乐手拿摄像机记录大象的生活。乔治想，狮子也有感情不是冷血动物，当着狮子夸另一种生物，他才不配合。

“狮子是地球上最勇猛威武的生物。”乔治还是不买账，哼，言外之意，狮子是胸大无脑，不，是力大无脑呗。

常乐哈哈大笑，她的镜头此时正对准乔治，他的小脸绷着，“狮子是地球上又聪明又勇猛的生物，就像面前的小朋友乔治，他尤其聪明。”

哼，谁让你夸，好像我就稀罕你那两句好话似的，乔治绷不住也乐了，听了好话还是挺高兴的。

前面什么情况？象群行进速度变慢，终于整个队伍停下来。常乐没有驱车上前看个究竟。

“他们发现一具骸骨。”乔治解释道，常乐透过高倍望眼镜，看到地上一具大象的头骨，但是没有象牙。

象群成员依次从骸骨边走过，他们用长鼻轻轻触摸头骨，抬起脚轻轻触碰头骨。似乎用这种方式，探寻这具骸骨的主人生前的踪迹，找寻关于骸骨主人的蛛丝马迹。

他们依次走过，气氛凝重，透过镜头能感受到他们沉重的心情，他们对于逝者深切的悼念。

以往骸骨在乔治的眼里，只是食物的一部分，没有特别的感觉。但是今天看到象群家族对于同类的悼念，乔治也神情肃穆地低下头。他眼角余光看到常乐放下望远镜，神色悲戚中蕴藏愤怒。

哎，和人类待久了，变得敏感脆弱多愁善感。

大象继续前进。常乐和乔治下车查看那具骸骨。这具骸骨弃在荒野中很长时间，常乐徒手翻动他，把手伸进头骨口腔摸索。

乔治在一边看着，心道，女孩家也不知道干净，也不知道害怕。说她胆大呢？还是胆大呢？还是彪悍呢？

这具骸骨也许曾经被鬣狗、秃鹫之流，像恶魔化身之类的动物啃噬撕咬过，光想想就恶心。狮子和鬣狗天生不对盘，乔治不是讨厌，是恨癞皮狗。

常乐蹲在头骨面前，用手轻轻摩挲。“有完没完？”一具骨头有啥好把玩的，乔治提醒她说。“这是一头年轻的公象，死亡年龄二十多岁。排除自然因素，最大的可能是人类杀了他。”

常乐指着头骨象牙缺失部位，“看到了吗？人类为了象牙，要了他的命。他因为拥有象牙，丢了性命。”常乐想要站起身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的眼睛里有怒火在烧，突然眼前一阵发黑，她两手撑地，跪在地上。

乔治走过去，将头轻轻地倚靠在常乐身上，他知道，眼前这个人类，和盗取象牙，杀害这头年轻公象的人类不一样。她是真正地想要亲近万物，而她亲近方式，是远远地跟在他们身后，记录他们影像，提供数据，只为更好地保护他们不受伤害。

“象牙有什么意义吗？对于人类而言，象牙没有任何意义。象牙的意义在这里，象牙本该和他身体的主人，在这片土地寿终正寝，尘归尘土归土。这才是象牙本真的意义！”

常乐喃喃自语，看到一头公象因为象牙而殒命，她心痛，她愤怒。而倾听她心痛和愤怒的人是狮子---乔治。

“常乐，不要难过，为阻止人类暴行，我们一起努力。我们不会坐以待毙，我们可以做些什么。”乔治安慰她，“人类觊觎象牙，每年有三万多头大象因此丧命。”常乐坐在地上，她为这些不幸的大象难过流泪。

“常乐不要难过，以后再有人敢打大象主意，我就咬死他。”乔治恶狠狠地说道。“以暴制暴，那可不行。”乔治的话吓了她一跳，那可不行，乔治对人类的敌意，真要伤害到人类，岂不是她的罪过。

“会有更好，更理性的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常乐和乔治上车。入眼看去，荒野毫无生机，因为生命之源迟迟没有出现。

荒凉的土地上，被动物踩出的路杂乱无章地伸向各个方向。从地面上看杂乱无章的路径，在空中俯瞰却是另一番景象。

他们构成这片辽阔土地，纵横交错四通八达的脉络。他们就像辽阔大地的血管，当你从空中俯瞰这一切，你会感到，这片土地是蕴含无限生命力的巨人。

晚上，他们在野外搭建起简易帐篷。深蓝的天幕一轮圆月高悬，星星像宝石镶嵌在天幕上。

一个人、一头狮子，静静地坐在星空下，和身高四、五米，体重六、七吨的巨人遥遥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