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叔寻思着:“僮俊这小子怕是在这里呆得腻了,所以才整天嚷着要走。也难怪,这神仙谷里除了竹林,就是竹林。根本没有什么消遣去处,此般少年之人,你要是让他对着竹子高歌,那他不成了神经病才怪哩……”
想着,勇便自在房间竹榻之下,取出一个小木匣子来。只见他打开之后,从里面拿出一本书籍,塞进袖子。转而,又将匣子盖上锁好,放回到原处。这才出来院外,向僮俊说道:“哎,臭小子!你过来。我有话说!”
僮俊见说,这时连忙走近前去,询问他道:“勇叔!您有何事?请说!”
“我这里有本兵书,你要是能看得明白的话,我索性就送给你了。可要是你看不懂,不仅这书我要再收回来。而且啊,你还得帮我在这里劈一个月柴伙,直到能够看懂为止!你看,你敢跟我赌这一把吗?”勇叔这时说道。此举,其实就是想拖住僮俊想走的念头。另一方面,眼见国难当,也是想让这小子多学学兵法,好将来不至于庸碌此生。
“兵书?该不是《孙武兵法》吧?嘿嘿,勇叔!僮俊自不敢说自己博览群书,经韬纬略。可是春秋战法,攻战杀伐,我还是略懂一点的,这恐您可难不倒我!到底什么书?您还是快点拿出来吧!”僮俊见说,自不服气,于是回道。
勇叔见僮俊这样说,正中下怀。可仍不信,僮这般年纪,就敢说自己懂得春秋战法。因而又自嘲讽他道:“哟嚯,臭小子!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只见你表面谦虚,骨子里却已经飞上天了。别是这山间的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啊!”
说着,只见勇叔这时伸手进袖子里面,取出一本《百战奇略》来,任意翻开之后,递给僮俊说道:“既然你说你懂战阵之法,那你倒是说说,这‘死战’是什么回事?取自于何处啊?说得上来,这本书我现就直接送给你了。”
僮俊接过来,略看一遍;然后自信说道:”嘿嘿,勇叔!您可要说话算话。我要是说得上来,这书可真就归我了?”
“好,你说吧!要是说不出个子午卯酉来,等伤好之后,你就老老实实,给我劈一个月的竹子去!”
僮俊见说,这时直接回道:“必死则生!此为置之死地而后生。说的是巨鹿之战,楚王项羽,以数万楚军大败章邯、王离的40万秦军的典故!这个啊,我早在司马迁《史记》中看过了!”
“那你说说,楚军为什么能够以少胜多?!”勇叔见说,接着又问。
只见僮俊不假思索,直接回道:“项羽破釜沉舟,退路没有了,将士自然拼命,既然横竖是死,当然要死得其所。再说了,那狗急了还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会人呢。临危之际,拼上性命以求生,这也本能啊!……”
“哎,行行!这个不算,是你侥幸蒙对了。”勇叔这时从僮俊手中,取过书来,翻过一篇,接着又道:“你再说说,这‘生战’又是怎么回事?若能说得上来才算你赢!”
“哎,愿赌服输。勇叔,你怎么耍赖啊?!”
“少废话,你就说能不能答得上来吧!”
僮俊见说,这时看也不看,直接回道:“幸生则死!为将者,临阵畏怯,欲在生,反为所杀……”正说着,僮俊瞅准了机会,这时一把勇叔手里的兵书夺过来,拔腿就跑。直等跑出一丈开外,见勇并不追赶上来,这才回过身,喊道:“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勇叔,兵不厌诈!您这回就认了吧!”说完,僮俊便自转身,往竹林里去了。
勇叔见状,只是笑笑,顾自说道:“嘿嘿?这个臭小子!”说完,又自背过手去,自回屋去了。
那头,僮俊拿着这本《百战奇略》,自到竹林里,找了个安静地方,顾自看起来。从”计战篇”开始,一路往下翻看,只见这本书言辞扼要。而且引的都是经典战法,结合实际战例,共计百篇,可谓是本绝世兵书。
僮俊自看得入迷,就连中午饭,也没顾及回去吃。还是王婉婶子,见他没回去,提着篮子找来给他才吃的。僮俊用了一天的时间,将这部兵书,粗略看了一遍。直到傍晚时候,自觉得肚子咕咕叫,这才收起书本,绕回到竹屋来。
回到竹屋门外,僮俊眼见炊烟升起。知道王婉婶子正在厨烧饭,却不见勇叔他人。于是,便自在院子与竹屋连接,有竹条做成的台阶上坐下。顾自寻思着:“唉,这里虽然好吃好住,勇叔和婶子,待自己像亲儿子一般。可是,终归师傅之仇未报,总不能在这一直住下去吧?可又该怎样向勇叔和婶子他们开口才好呢?”
就在僮俊正自苦恼之际,只见勇叔这时忽然从房间出来,手里还提着个匣子。僮俊看见,这里赶紧起身,将手的《百战奇略》递还给勇叔,道:“诺,勇叔。这本书我看完了,现在还你!”
“哟,这么快就看完啦?”
“嗯,我只粗略看一遍。不过,许多经典战法,我基本都看过。所以,大多还能记得住!”
“嘿嘿,既然说要送你。那自然当真送给你了,你还是自己收着吧。另外,你随我来……”说着,勇叔自又抱着那匣子,引僮俊来到了堂屋。直等坐下之后,这才将匣子打开来,给僮俊说道:“这部《武经总要》,原是我龙师弟之物。你手上的那本《百战奇略》,大多引于其中。既然你喜欢兵法,那我如今也自可以借给你来看。不过,我事先说好,这并非是我所有,所以只能借与你看,可不能真送给你。”
“我去!勇叔,您果然不是一般的打渔人啊。这一会《百战奇略》,一会又拿出一部《武经总要》来。难不成,您等下还要跟我说,您是个曾经带过兵武将不成?”僮俊这时说道。
“嘿嘿,我不是什么武将出身,也没有带兵打过仗。不过,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眼下时局纷纭,清军已然南下,南京城陷,弘光满朝星散。皇上蒙难,进而隆武即位,清兵正直取福州。王夫之先生,身为一介文诌,亦自身先士卒,在南岳方广寺,举起大旗,号召远近共同抗清!”
正说着,勇叔这时看了一眼僮俊,只见他正站在那里,听得一楞一楞的,转而又道:“眼看我大明江山社稷,危如旦夕,你身为堂堂七尺男儿,英雄少年,难道除你师傅之仇以外,竟无半点报国之心了吗?”
“那,勇叔!古人说‘肉食者谋之,又何间焉’。我自出于草莽,身无长物,却能为此做点什么呢?”
“难道,你却没有听说过‘肉食者鄙,未能远谋’吗?你如今什么也不用做,只需勤学苦练,朝庭自有用到你的时候。如今,各路藩王争相践祚,虎视眈眈。一旦福州再失,隆武遭遇不测。依照皇族血统亲疏,你辈少年,当自扶持桂藩,以就正统,匡复明室才是啊!”
“勇叔,僮俊自知眼界狭小,只记家仇,而忘了国恨。僮俊知道错,日后一定谨记您的教诲!”僮俊见说,回道。
“哎,行了,行了!只要不做那伤天害理,残害忠良的事来。也算不枉费我一翻唇舌,日后之事,再等以后再说吧。我自去看看,你婶子的饭做好了没有。你自再寻思一下,我说的话吧……”说着,勇便自起身,向屋外走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