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月凤兰、公公方万里要来了,连雨感到紧张和别扭。
连雨和方觉也只是领证,还没办过婚礼。连雨也没改口,没叫过“爸爸”、“妈妈”,以前是“叔叔”、“阿姨”的叫着,后来有了孩子,就叫“豆豆奶奶”、“豆豆爷爷”。
这么多年来,一直是自己父母在带孩子。因为都是独生子女,逢年过节,和方觉基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往来不多。
眼下,母亲陈咏梅虽然出院,但说话不清、流口水、手不停哆嗦,医生建议继续疗养。正好父亲连青山有个战友在海边开疗养院,听说后,亲自来把二人接去。孩子需要照顾,方觉只能把父母接来。
当天晚饭是一大桌子菜,连雨不意外。倒是婆婆的说话,连雨听着古怪。
“豆豆奶,你这是学说普通话?”
“媳妇,这是给孩子营造良好的语言环境。我知道现在的孩子金贵,你们城里人都讲究科学育儿,在这点上,妈保证,绝对不会拖你们后腿。”
说着,月凤兰就拉着连雨看手机。
“你看啊,这个文件夹是‘育儿’,里面都是教育儿知识的,这个“美食”文件夹,里面都是教做菜的,保证让孩子吃得营养又美味,你们也吃的可口顺心。我不识字,是叫人帮忙下载的。现在技术真发达,这些视频里,什么知识都教。”
“豆豆奶,你这对孩子也太用心了。”
“媳妇啊,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豆豆是谁啊?我月凤兰的大孙子,我能不用心吗!”
“这个说普通话就不必了吧,家乡话都说了几十年了,突然改变会不习惯的。再说,豆豆已经上学,老师们会好好教的。”
“我知道你是心疼妈,但这是我心甘情愿的,不觉得麻烦。你爸他人笨,怎么都学不会,不过他是个闷葫芦,平时话不多。这次来我也交代过了,让他尽量少说话,不能影响豆豆的语言环境。”
见丈夫旁若无人地吃饭,月凤兰用胳膊肘捣了下,提醒道:“当家的,豆豆不在家的时候,你可以放开了说,别一天到晚闷着。”
“嗯。”方百里头也不抬,继续扒饭。
“当家的?”连雨一怔。
“当家的,是我老家那边,老婆对老公的称呼。”方觉随口解释道,顺手给大家都夹了菜,招呼道:“别光顾着说话,一边吃一边说啊。”
“你们先吃,我看着孩子吃,等豆豆吃好了我再吃。”
饭后收拾好桌子、哄睡孩子后,月凤兰拿出了两捆钞票,往桌上一按,豪迈地说道:“觉子、媳妇儿,这是两万块钱。我和你爸在这带孩子,但不能给你们增加额外负担,这算是伙食费。”
连雨和方觉一齐上前,推说不能要。
“妈,你这是干嘛呢?你来儿子家,还带伙食费?”
“觉子,你是我儿子,但你现在是和雨儿组织了新的家庭,我和你爸来,就是打扰你们。”
“豆豆奶奶,你刚才还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会儿怎么就见外了。这钱你拿回去,存起来,以后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媳妇儿,你这是嫌钱少吗?”
“不是。”
“那就好,钱就放在这,家里以后开销用度就花这个,花完了我再添。”
连雨被婆婆感动了,眼里噙着泪花。
月凤兰见连雨动了情,她也未语泪先流,拉着连雨的手摩挲着,心疼道:“媳妇儿,我们方家对不住你啊。你和觉子准备结婚那年,觉子爷爷去世了,老家规矩要不一个月内办,要不就是三年内不能办。结果这婚礼,一拖到现在还没办。”
“妈,我和连雨根本不在乎什么婚礼的,有了结婚证就是合法夫妻。”方觉安慰道。
月凤兰一听就来气了,提起精神,对着儿子颈背就是两大巴掌,一点不惜力,打得方觉嗷嗷叫。
“你这傻儿子,说这话对得起雨儿吗?哪个女人不想风风光光地把自己嫁了啊?”月凤兰说着就哭出声了,继续打儿子,只是动作轻了许多,像是怜惜的抚摸被打过的地方,“真不知雨儿看上你哪一点了,从小到大就知道死读书,人情世故跟你爸一样,没心没肺,不知冷也不知热。”
说着又拉住连雨的手,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在连雨的手背上,哽咽道:“媳妇儿,你看得起觉子,不嫌他笨,也不嫌我们老两口是大字不识的老农民,一门心思地跟着觉子,真是苦了你了。你看你们到现在还和爸妈住在一起,也不是个事啊。”
“妈,我们最近也在筹划着买房呢,这几年攒了点钱。”方觉说道。
月凤兰没搭理儿子,擦擦眼泪继续和儿媳妇说话:“在老家,给儿子娶媳妇是要有新房的,其实在哪都一样,结婚了男方买房天经地义。但是,我也打听了,这江州房价太高了,我和你爸就是砸锅卖铁,也没这个能力。一想到这,我就难过的要命,对不起你,更对不起觉子。”说完又哭了起来。
“妈,没事的,和岳父岳母住在一起挺好的,互相有个照应。”方觉又来安慰。
“妈当然知道,还不是因为亲家都是读过书的人,知书达理。但话说回来,你们两口子也不能一直和老人挤在一个屋檐下。互相照应可以,你们可以买个附近的房子,又能照应,又各自独立,两全了。”
“妈,你知道这附近房子有多贵吗?”方觉提醒道。
“我打听过了,你们不是攒了点钱吗?我和你爸虽然不能给你们买,但凑点分子的钱还是有的。说好了啊,你们要买赶紧买,我也和你们一起,给你们打打眼。”谈到要办大事,月凤兰就来了精神,泪还未干的眼神中满是精明干练。
回到房间,连雨睡不着,她还是第一次和婆婆说这么多话,还都是掏心窝子的话。本来她还担心那传说中的万年难题——婆媳矛盾,没想到婆婆竟是这样一个明事理的人。
连雨庆幸自己遇到一个好婆婆,但猛地想起刚才方觉被捶打的场景,不禁又心疼起来:这老太太下手也够狠的啊!
“师弟,你是你妈亲生的吗?”
“啊?”方觉快睡着了,被媳妇问蒙了,挠挠头道:“我是和我妈不像,我随我爸。”
“我是说,看你妈晚上捶你的那个劲头,比后妈还狠。”
“师姐,这都是小场面,我都被妈打皮实了,那两下算是松松筋骨。”
“给我看看,有没有受伤?”
“师姐,非礼勿视!”方觉故意把睡衣裹得紧紧的。
“我可是先礼后兵啊,自己把衣服脱了,还是等我来扒?”
“我来我来,不然又撕坏了。”方觉一伸胳膊一蹬腿,麻溜的脱了衣服。
“谁让你脱裤子了?”
“顺手喽,我的裤子我作主。”
连雨正摸着方觉的颈背,听他这么一说,“噗呲”笑出了声。
“笑什么?”
“当家做主啊,你说做主,我就想起了‘当家的’。晚饭时,我就忍住没笑,明明是你妈当家,你妈却喊你爸‘当家的’,反差太大了!”
“这有啥,我老家那边都是这么喊得,再说了户口簿上我爸也是户主。”
“师弟,那你老家那边,老公喊老婆什么啊?”
“烧锅的。”
“烧锅的?那你是不是很失望,我可不会做饭。”
“我才舍不得你去烧锅呢。”
方觉转过身来面对连雨,认真地说着。连雨一刹那间还挺感动,没想到方觉正经不过三秒。
“我娶师姐,是一起切磋武艺的。”
“师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