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大亮,沈梦昔在迷迷糊糊中醒来,伸个懒腰,意识到这里不是学校宿舍,而是自己的家。
闭上眼睛,又眯了一会儿,才慢慢坐了起来。
这时,家门开了,王建国端着油条豆浆进来。
“好些没?”王建国放下食物,走进卧室凑到沈梦昔跟前,低头问,“我买了热豆浆,起来喝?”
“我想吃鸡蛋。”
“我正好买了俩茶叶蛋,还热乎的。”
沈梦昔起床刷牙洗脸,腿有些酸,常年锻炼身体的人也不行,运动方式毕竟不一样。
王建国摆好早餐去铺床,看着床上的小垫子傻乐。
两人坐下来吃早饭,“加糖不?”
“不加。”
“我也不加。”
人与人之间的接触交流很神奇,擦肩而过,毫无感觉,但一握手、一拥抱便会加深感情。成为夫妻,有了最亲密的关系,便产生一种看不见的磁场,把两人紧密联系起来。
沈梦昔想起姗姗说过:两个人之间是否暧昧、有无奸QING、甚至进行到哪一步,那都是能看出来的!
现在看看老王,深以为然。
王建国的人生,从昨夜开始有了新的突破,开发了新技能,正处于兴奋状态。
你看他坐下来时,身体永远倾向于沈梦昔那边,看电视时二郎腿也是偏向她的那个方向,平时总会有意无意碰一下摸一下她,出门下楼扶一下她的腰或者胳膊。
“你盯着我干什么?”
“老王,你这人真不错!我真应该早点嫁给你!”
王建国嘴角上扬,一付了然的样子,“你不花言巧语,我也对你好一辈子!”
哈哈哈哈,沈梦昔笑翻在沙发上。
第三天一早,孟庆严的司机来接他们回门。到了孟庆严家,孟庆仁夫妇、孟繁东一家、孟繁江一家、小五和女朋友赵岩都在。
大家都有意无意打量沈梦昔的气色,然后了然地相视而笑。
沈梦昔假装没看见,领着王建国挨个叫人。
王建国笑呵呵地拎着一个纸袋,挨个给刚改口的小辈发礼物。魔方、魔棍、连环画、巧克力、小汽车、玩偶、彩色蜡笔,孩子们哇的一声都扑了上去。
家里吃饭是肯定是坐不下了,勤务兵说饭店已经联系好了,订了两桌,现在可以出发了。孟庆仁下意识地摸摸衣兜,想确定自己的钱够不够,孟庆严悄悄压住他的手,“三哥,我来。”
孟庆仁马上变了脸色,“你哥工资不比你低!我嫁闺女干嘛让你掏钱?”
孟庆严连忙说:”好好好,你来你来。“
大人一桌,孩子一桌,一大家人其乐融融坐下来吃饭。
长辈张罗酒得喝,大舅哥小舅子敬酒也得喝,小姨子侄子侄女端的酒也得喝,最后,王建国同志英勇地喝翻在地。
小五看着沈梦昔照顾喝醉的王建国,有点不乐意,嘟囔着,“我姐傻不傻,非找这么个老实巴交、傻了吧唧的,以后日子能行吗?”
孟庆严忽然说:“小五,你觉得你姐夫傻吗?真傻的话,你三姐能看上他吗?这年头,没门路没关系的,人家能当司机,能考上大学,能进城建局,能分房子,那就不是真傻。关键是他对你三姐好、没有歪心眼,比什么都强!前些年,有多少人坏了心肠?又有多少人不敢当好人?傻子?那些精明外露的人才是真傻子!小五,你学问够了,看人还得历练历练!”最后一句说得毫不留情。
天之骄子孟小五脸色通红,有些不服,刚想桀骜不驯、不服强权地顶上一句,被孟庆仁一巴掌拍在腿上,住嘴了。
赵岩在旁笑嘻嘻地说:“五叔说的对,姐夫家人都厚道。家风好的人家儿,孩子都错不了!我妈就说我别的不行,看人的眼光倍儿好!”说完挽住小五的胳膊。
孟庆严笑笑没说话,五婶在旁说,“小赵各方面都很优秀,和我们小五正相配。”
新姑爷喝高了,人事不省。关秀琴连连埋怨众人,“一个有正事儿的都没有!头一回就把我姑爷喝成这样!”
小五把王建国扛上车,孟庆严让司机送他们回自己家去。
明天的工作不能耽误,大家也都准备奔车站去了。孟庆仁夫妇带着小五两人也要回去,“邻居帮着烧火呢,好几天了,得回去了。”
孟庆仁既欣慰又不舍地看看沈梦昔,“西呀,好好过日子。”
小五冲酩酊大醉的王建国比了一下拳头,“他敢欺负你,我弄死他!”
关秀琴打了他两下,“熊玩意儿!熊玩意儿!胡说个啥呢!”
罗翠兰临走抱着沈梦昔又哭又笑,二大娘也直抹眼泪,一个劲儿说:“西嫁的好!你奶能闭眼了!”孟祥诚已经比妈妈高出一截,帅气得很,一说话有些青春期的鸭嗓。这一大家子,出来一趟费用可不小,沈梦昔有些歉意,孟繁江摆手让她别想太多。
孟繁东拍了一下她的后脑勺,“好好地!”孟祥佳抱住她的腰:“姑姑都没空儿理我!光顾着姑父了!”众人大笑。
沈梦昔捏捏她的脸,又亲了一口,“鬼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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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班第一天,沈梦昔带了两大纸袋的糖果巧克力,一袋分给领导同事,一袋分给学生们。
学生们笑着祝福她早生贵子,永浴爱河。有男生问她,为什么不穿红衣服?沈梦昔今天穿的是黑色呢子大衣,她指指颈间的红色羊绒围巾,“这不是!”
脱掉大衣,里面是驼色宽松的高领毛衣,长度盖过了臀部,袖子也遮住半只手,脚下是过膝的长靴,齐肩短发自然顺服,看上去,潇洒帅气,毫无新娘子的娇媚。
“糖吃了,巧克力也吃了,过几天如果有人挂科,就得把糖果给我完整地吐出来!”沈梦昔指着大家恐吓道。
没人害怕,哄堂大笑。
相比学校里普遍高龄的教授、讲师,学生们更喜欢这个板书漂亮,丹田发声,年轻靓丽,认真负责的年轻老师。
象牙塔里相对的少一些尔虞我诈,那些善于阶级斗争上纲上线的斗士们,能考上大学的太少了。
当然,人性复杂,也不能说完全纯净。
上个月一个男教师和女学生谈恋爱,被学校记大过;校医院的一个年轻护士插足教师家庭,被开除;为了一个年底先进,也是暗箭冷Q你争我夺……
今年元旦学校发的福利是阳历牌,沈梦昔还没有领。下班前她去院办,一进门就见行政秘书李彩霞挺着大肚子在忙乎,“李老师,我领阳历牌。”
“最后一个,有点脏了。”李彩霞歉意地说。
“没关系,反正都是要撕掉的!”沈梦昔接过顺手塞到帆布包里。
“孟老师你的包真好看!哪儿买的?”
“亲戚从沪市邮来的。我也觉得挺好看!”沈梦昔看看她的肚子,“你这都入盆了,还来上班?”
李彩霞听了关心的话,差点掉泪,“这周就放假了。我还得跑跑财务处和校办。”
“你的学生助手呢?”
“我哪有学生助手啊!再说要放假了,有也不好意思用啊!”
“你的事情我还真抓不上手,要不就帮帮你了。不过,有事情你就开口,我但凡能出力的,义不容辞。这几天你要注意,随时可能生产。”沈梦昔总是对孕妇特别的照顾。
李彩霞有些紧张,“啊?那咋整啊!”
沈梦昔笑了,“咋整,生呗!”
“孟老师,你咋懂这么多?你还没生过……”李彩霞说完觉得自己唐突,连忙住口。
旁边的教学秘书张新华说:“你不知道还不行别人知道?人家是研究生,啥不懂?”
沈梦昔笑笑说,“我下乡时是赤脚医生,接生过几个孩子。”
“怪不得呢!”
“那李老师张老师,我走了。再见!”
沈梦昔推了她那辆蓝色坤车,出了校门,就看到王建国站在寒风里,“你傻啊,不会进门卫室啊?”
“没事儿。天黑,怕咱俩走岔了。”这几年治安不好,王建国不放心媳妇儿,就来接她下班。
回到家锅冷灶冷的,还得现做饭。家属楼是集体供暖,有个带大烟囱的锅炉房,每天放气儿三次,室内温度在20度左右。一楼有人家砌了灶台,还盘了炕,但是楼上就不行了。王建国托人买了煤气罐,家里的电器还有彩电、电冰箱、电饭锅、双缸洗衣机,还有一台电磁炉,是贾世兰托人从M国带回来的。
办婚礼和布置这个家把王建国这些年攒的家底掏了大半,他拿出存折给交给沈梦昔,“给你。”
沈梦昔心中算了一算,”老王,你这些年没少攒钱啊!”折子上还有一千多块。
“哪个开车的还不赚点外快。”王建国说的轻描淡写。这个年代赚外快、走后门都是很有能耐的表现,没人说风气不正。相反,如果一个人被人评价“特别实在”,那倒成了一个贬义词。
“我可是大手大脚。”
“我再挣。”
沈梦昔焖了米饭,炒了个土豆片,又做了个白菜冻豆腐汤,放了几片腊肉。
七点钟,两人终于吃上热乎乎的饭了。
饭后,两人一起洗碗,又靠在一起看电视剧《血疑》,光夫深情地看着幸子。
饱暖思那啥,新婚的老司机王建国凭着本能一再想提高行车记录,“老司机”沈梦昔也与之进行了和谐美好的深切交流。
“起开!干嘛蒙被?你想闷死我!”沈梦昔一把掀开蒙到头上的被子。
“媳妇儿,你小点声,房子不隔音……”
“行。那以后不出声了。”
“哎哎!别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