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那年,数学课

“嗡……嗡……”电话振动了,玉玉拿起手机一看,是个陌生号码,蹑手蹑脚地跑出自习室接了电话。

“喂!你是?”玉玉问道。

“……”那边半天没有说话。

“请问你是?”玉玉又问,心里嘀咕了一下,不会是打错了吧。

“还问我是谁,你怎么能记起我呀!”电话那边说话了。

玉玉得心里突突突跳了几下,我怎么会记起他,问得容易。

“师傅,你还好吗?”玉玉清了清嗓子,故作轻松得说。

“还好,你大学生活怎么样啊?”他说道。

“一切都还在适应中,一般一般。有时间大家一起聚聚吧,好久好久都不见了。”玉玉说道。

“是啊,好久好久了。你忙吧,我去再画会儿图。”他说道。

“好,拜拜。”小学毕业后他们仅有的几次对话总是这样不知所起不知所终,尴尴尬尬。

挂了电话,回到座位上,玉玉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耳边似乎响起了那年。

“你数学学得好”他说,

“你语文和数学都学得好。”她说。

“你太谦虚了。”他说。

“我没有谦虚,不如你当我师傅吧,记得是师傅,不要是师父,可不要乱了辈分。以后有任何问你你都得给我解答,不许耍赖。”她说。

“好吧,当师傅好,你是我徒弟。我们签个合同吧。”他说道,便随手在练习本上撕了一张纸,撕成两半,这个绝对是看电视学的,还弄两份,写道:本人程成从2003年4月29日开始为孟玉玉的师傅,此生有效。

签字:程成

签字:

另一份:本人孟玉玉从2003年4月29日开始为程成的徒弟,此生有效。

签字:

签字:程成

玉玉看了看,直接胡乱得写了个孟玉玉,像做贼一样,生怕别人看见拿去开玩笑。从此师徒关系确立。这一年孟玉玉十三岁,程成和她同年出生。正值豆蔻年华的她似乎对他有点不一样感觉,喜欢和他讨论题,又怕同学起哄。十三岁的他似乎也懵懵懂懂地暗暗喜欢她高高扎起的马尾,她活泼开朗的性格,还有数学考试每次都考年级第一第二,虽然自己总成绩第一,但是在数学方面她总是很厉害。他们都明白,再过一两个月就要离开这所学校了。不知道上了初中还能不能分到一个班,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像现在一样开开玩笑。

“同学们,告诉你们一件事情,你们的数学老师因为一些事情,最近不能给你们上课了。学校调来一个老教师,数学教得特别好,你们要好好学习知道吗?马上就要升学考试了。”孟玉玉和她的师傅开着玩笑签完所谓的合同没过多久班主任就在班里这样说道。其实大家都知道,数学老师是临产了,回家生宝宝去了。一方面大家舍不得相处了两年得数学老师,另一方面因为大家都知道,升学考试关系到自己以后上初中了分到的班好不好,据说上初中以后会按照升学考试的成绩分班。没有过多的伤心时间,小孩子的世界,前一会伤心,一两天也就忘了。

“同学们好!我叫贾永远”第三天,新老师终于大驾光临。这是一个被岁月压弯了腰的老教师,身材枯瘦,穿着一件白中有点发黄的旧的确良短袖,黑色的裤子提的很高几乎超出了脚踝十厘米左右,比现在人们常穿比七分裤长一些,比九分裤短一点,但是要上布腰带往上多出了大概有七八厘米的裤腰,一双灰色的丝袜刚好接住了裤腿。光光的头上稀稀拉拉得长着一些白发,像那年旱灾得麦田,眼睛深陷在眼眶里,空洞而无采。

“接下来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由我给你们辅导功课,听说你们已经把新课程讲完了,现在就剩下复习的课程了,一个月也能冲刺,听说你们订了一本升学考试的复习王,我看了一下这本书还可以,我们继续跟着这个走。还有就是,我们每天还会让课代表在黑板上给大家抄题做。”

大家静静得听着这个新老师在讲,其实也不算是新老师,因为都是一个村的,这个老师是四队,程成家在五队,玉玉家在八队,还有同班的沈小妮是玉玉的表妹,在七队,只是因为玉玉年龄比较小加上这个老师也没有教过她,所以不认识。他们村是个大村,总共有十个队。四五六队离得近一些,七队和八队离得比较近。但是整个村子因为各种原因大家还是经常走动,加上老师这个职业在小小的平乙村已经算是个官了。玉玉记得当时家里每次到开学的时候都犯愁,几十块钱的学费交不起,甚至有时候家里一连几个月都没有醋可以吃。这些老师至少每个月都有工资发,也是当地农民眼中的有钱人。自然大家都知道这个老教师,只是因为年纪大了,已经五十多岁了,被安排在四队初小教低年级的孩子。当时一年级到四年纪的学生在各个队上学叫初小,五六年级的孩子到平乙村村委会附近的学校集中上学,叫小学。因为玉玉的数学老师特殊情况,在这剩下的不到一个月时间里,就由这个老教师兼职在这里给他们代课。

“娃们!你们要相信我这个老教师,我教数学是咱们村里公认的好。”数学老师不忘给自己脸上贴金。“可能你们不知道,我以前有个学生,很早了,叫什么来着?”数学老师挠着自己的光头,“他天生脑子笨的老师教不会,次次考试不及格,自从我教以后,考了六十分,听说他孩子还在上小学,学习还好得很。我这年纪大了,很多娃娃都不认识。哦,他叫孟和平……”

玉玉的脑子里轰轰作响,为什么?为什么?她听到了父亲的名字。后来老师说了什么她已经听不到了,她把头埋在胳膊里爬在桌子上眼泪止不住得往下流,一直流一直流,直到同桌摇了摇自己得胳膊,她才感觉到自己是哭了,两个袖子已经湿了。老师不知道她是孟和平的女儿,但是有同学知道孟和平是玉玉的爸爸。玉玉已经记不清后面发生得事情了,只知道数学课下了还有一节课才放学,她没有看任何一个同学,害怕同学的眼睛里的某种眼神。昏昏沉沉回到家里。她没有给家里任何人说什么,就直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