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击鞠赛场异常的安静,隐在一片寂黑之中,除了几个大理寺和皇城司留下来的看守人以外,好似再无旁的活物了。
天空中,银袍翻飞,下一瞬,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落在了饲马房外那狭长的甬道上。
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竟没有惊扰到皇城司的那几个绝顶高手。
片刻之后,那抹身影又凌空而起,消失在了这暗黑无边的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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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中,浅刃还在候着,见他回来,细细地把这段时间调查到的一些情况说与他听了。
凤浔生面无表情地听完,浅刃刚准备离开却突然被他唤住了。
“去查一下大理寺今日得了哪些证据。”凤浔生看着浅刃说道,声音依旧寡淡,让人听不出太多的情绪。
若是当真是被大理寺当作证物拿走了的话,那只怕自己得用些非常手段取回了。
“是。”浅刃恭敬应道,然后退了出去。
凤浔生坐在椅子上,拿出一张宣纸,提笔泼墨,细细勾勒着。
烛光跳动,映得宣纸上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栩栩如生。
她手中捏着一串糖葫芦,头上簪着一朵绢花,明眸皓齿,脸上漾着灿若朝阳的笑容。
“小丫头,又见面了,还当真是快认不出来了。”
凤浔生收笔,看着那宣纸上的小丫头,嘴角难得地微微勾起。
静坐片刻,待墨迹干透之后,他便起身,将那幅画藏到了书架上的一个锦盒之中。
锦盒中已然有了厚厚的一沓宣纸了,若是有人细细翻看便会惊然发觉这许多的画作竟全是那个小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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株华苑。
颜卿盈挨了张氏一巴掌,满脸的委屈与不甘,看着张氏,眼泪成串地往下掉。
“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怎么就生了你们这么一双儿女。”张氏气得脸色都青了。
生个儿子难得有机会在圣上面前露露脸偏生还摔得凄惨,成了笑话,生个女儿更是痴傻得厉害,算计人竟敢算计到圣上面前去了,这不是自寻死路又是什么?
“娘,您慌什么,您听我解释成吗?大理寺根本不会查到我的身上来,我并没有出面,您为何要动这么大的肝火,您是不是打心底里就没有信任过我这个女儿?”颜卿盈捂着自己的半边脸,看着张氏,带着几分怒气说道。
她原觉得这击鞠赛场上马儿失控本是寻常事情,不该引起太多的关注,但是没想到却惊动了景德帝,景德帝还下令大理寺严查,她心中慌了,这才想与张氏商议对策,可是哪成想自己刚把整件事情叙述完就挨了张氏结结实实的一巴掌,心中不由得又委屈万分起来。
她本就心烦意乱了,此刻挨了张氏一巴掌,直接就把她的心态打崩溃了,不由得就顶撞起张氏来了。
“查不到你这?你当真以为大理寺都是一群傻子吗?你没有出面,那这消息总要有人传吧,是谁从你这传出去的?一层一层,你当真以为你身边的几个死丫头嘴巴就能那么牢靠?就能一点都不把你供出来?”
张氏怒极反笑,看着颜卿盈,嗤笑着反问道。
颜卿盈知道自己理亏,看着张氏,猛地跪了下来,“娘,是盈儿糊涂了,可是事已至此,您不能不救女儿啊,”颜卿盈说着,跪着拽着张氏的罗裙,“娘,盈儿真的知错了,盈儿此刻好怕,娘,您救救盈儿,救救盈儿。”
颜卿盈哪里不知道那些个丫鬟的嘴最是靠不住了,在大理寺的刑讯之下,保不齐一下就将她给卖了,刚刚也只是一下被张氏扇懵了,所以赌气才说的那些,此刻清醒了自然知道事态的严重,也自然知道如今只有张氏能救她了。
“你起来,”张氏看着她那个样子烦的不行,却又不能真的不管她,“你现在一五一十地全都告诉我,你哪里来的击鞠赛场饲马人的讯息,又是怎么接上头的,一一说清楚了。”
为今之计,只能从这里抽丝剥茧了,说不定还能有救。
“是,是,女儿是一次无意中听到颜卿雅与她身边的大丫鬟挽月说的,那饲马人是挽月的同乡,关系很是不错,当时挽月还沾沾自喜的,好似自己认得了个多了不起的人一般,女儿刚好听到,当下就生了那样的计谋,便哄得那挽月替我写了封书信,辗转让人送到了那饲马人的手中,这才搭上了话……”
颜卿盈此刻不敢再有丝毫隐瞒,一五一十地说道。
可是张氏听着颜卿盈的话,脸色却越加难看了起来,“所以你联系饲马人的这件事情,二房的颜卿雅也知晓?”
张氏看着颜卿盈出声问道,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音。
二房做事一向低调,可是越是低调,张氏就越觉得他们所图匪浅,此刻又听说颜卿盈的这一桩事情竟与二房扯上了关系,若是那颜卿雅将颜卿盈私下联系那饲马人的事情公之于众的话,那颜卿盈便彻底毁了,不止是毁了声誉,甚至可能会遭来杀身之祸。
“是,她,她也知晓,可是母亲,她一贯是个怕事的,再说,再说她也不知道我寻那个饲马人所谓何事,应当,应当无碍吧?”
颜卿盈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都觉得毫无底气,所以说话的声音下意识地放低了。
“无碍?”张氏看着颜卿盈,说话的音调都变了,“事情已经出了,如今即便这件事情不是你做的,有了你暗中联系饲马人这一档子事情,那你便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你竟还觉得无碍?”
张氏看着颜卿盈,只觉得大脑‘嗡嗡’地响着,颜卿雅知晓了这件事情,那么不管这一次她能否帮着颜卿盈蒙混过去,从今往后,她们等于都有一个致命的短处被二房捏着了,这种感觉让张氏近乎崩溃。
她怎么就生养了这么一个不中用的女儿?
颜卿盈看着张氏的样子,也意识到这件事情好似远比自己想的要严重的多,一时之间也是骇得面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