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年被积雪覆盖的终南山下,气候是极寒。
即便孩子打闹,都不敢穿的太过单薄。
可就在这一群孩童之间,有个瘦弱的女娃娃,却只穿着秋衣。
不合身的裤腿末端,露出一截冻得发青的脚踝。
同样短了的袖子底下,她那不比竹竿粗几分的手腕上,挂着个五颜六色的绳串,绳串中间坠着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珠子——那就是她从上到下,唯一的饰物。
就是这样的她,穿着遮不住脚趾的旧鞋,抱着一只木盆朝井边走去。
小姑姑说,只要她负责洗干净全家的衣服,就能留下来。
这样,她就有家了。
可是这天真的太冷。
她的手都冻僵掉了。
眼前景色忽然一晃,她控制不住的倒了下去。
盆里的衣服撒出来,她想抓也来不及。
身后传来略带鄙视的训斥:“让你洗个衣服都不会,你说说你还能干什么?”
“这年头,谁家会养吃白食的废物?”
女孩儿眼皮动了动,放弃睁开。
这些年,她听多了嫌弃的话,少听几句,应该也没关系吧?
这样想着,女孩蜷缩着身子,意识逐渐模糊。
最后一点力气,她只能用来紧紧的抓住手腕上的绳串。
这是祖父给她的,听说,娘怀她的时候一直在编这绳串,说能保她平安。
他说,娘一边编一边把对她的祝福都揉了进去。
他说,不管她的命数如何,这世上,总会有一双手,会将她拉出黑暗。
“真的会有这样一个人吗?”
会吗?
不会吧?
她身后的男女对视一眼,紧张中带着一丝期盼。
女人问:“死了吗?”
男人咬牙:“就算现在不死,应该也活不了多久了!”
女人啐了一口:“扫把星!克父克母,现在又要来克我们!”
“要不是为了那些银子,谁要收养你!”
女孩的手指动了动:上天真残忍,为什么还要让她听得见呢?
这样,就连自欺欺人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冷的连脑袋都开始疼了,仿佛下一刻就要炸裂一般。
她想:娘,你若是没有生下我,就好了。
云游道人说的没错。
她就是个天煞孤星,谁遇到她,那就是倒了一辈子的血霉!
小姑姑和姑父已经走远,就在她以为自己的一生即将终结的时候,视野里出现一双洁白的皂靴。
靴子的主人弯腰,将自己抱了起来。
她听见了此生听过最好听的声音。
“谁家的孩子,竟冻成这样?”
她自嘲的想:谁家的也不是,我没有家。
她听见声音的主人抱着她一家家的询问,发现竟无人承认认识她。
她一点儿也不意外。
终南山下,莫问人家。
那是住在这儿的人都怕被她克死,连姓氏都藏起来,生怕被瘟神找到呢。
她等着抱他的人放弃,等着离开这温暖的怀抱。
可是良久,她听见这人说。
“原来,你也没有家了吗?”
“真巧,我也是。”
“那我们,结个伴儿吧?”
醒来后,她被人温柔的扶起,喂了一碗白粥——那是她至今记忆中,最美味的一碗粥。
他问:“小女娃,你可愿拜我为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