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秋风送爽,枫叶正浓。

四明山漫山遍野的枫叶,让整座山看起来就像是一片红色的火,一直燃烧到天际。

一阵风吹过,枫叶簌簌飘落,仿佛是千万只红蝶在空中飞舞,美不胜收。

山腰的一座黛瓦白墙的院子,沉淀了数百年的岁月,仿佛成为了四明山的一部分,与之融为一体。一条蜿蜿蜒蜒的青石阶,一直从山脚通往山腰的院子。

那些石阶经过岁月的打磨,光滑而圆润,上面布满了青苔,在阳光下散发着淡青色的光泽。从树上飘落的枫叶落在石阶上,静静地躺着,就像是一只只飞累了在小憩的红蝶。

方若童踩着红叶,拾阶而上。九百九十九阶台阶,一阶不少,不是一口气能够走上去的,好久没有来爬这里的台阶了,她忍不住有些气喘。光滑白皙的额头上沁出了一片细密的汗,濡湿了细碎的刘海,她的脸不知道是因为气喘还是兴奋,红扑扑的,嫩得仿佛一掐就会流出水来。

看到枫叶掩映下的院墙终于露出脸来,再也无法压抑内心的激动,一口气爬完了台阶。

古朴的围墙掩映在枫叶中,独占着一片遗世独立的安逸。院门口红楠木的牌匾,在岁月的淀积下更加温润,上面刻着“花流院”三个典雅的大字,用的是篆书,让人赏心悦目。

可是这份宁静却被院子里传来的吵闹声给打破了。平时经常在院门口跑来跑去去的弟子们,今天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这上山的一路也没碰到一个熟人,方若童心里有点纳闷。站在院门口迟疑了一会儿,才抬起脚走了进去。

院子里挤满了人,有些是“花流院”的弟子,还有很多不认识的人,正在院子里吵得不可开交。池塘里的锦鲤似乎也被吵闹声给惊扰了,不停地在池子里扑腾着,溅起阵阵水花。

“小小小……小童师姐!”一名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男弟子第一个发现方若童,震惊得差点一头栽进鱼池里。他这一喊,其他人也都发现了方若童,花流院的弟子一看到方若童都高兴地围了过去。

“小童师姐!你回来啦!”

“你不会再走了吧师姐?”

“我们好想你啊,小童师姐!”

师弟师妹们围着方若童,争先恐后地说道。

“小五,你长高了许多。小兰,越来越漂亮了。小慧,还是那么爱哭鼻子。”方若童望着师弟师妹们,倍感亲切。花流院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是除了自己家外最熟悉的地方。

小五的脸上绽开了一抹阳光般耀眼的笑容:“小童师姐回来就好了,我们花流院有希望了!”

“那就是大弟子方若童吗?”这个时候,方若童听到旁边有人小声说道。

“哼,有什么用,又不是易由希!”那人的同伴不屑地说道,故意说给所有人听。

“今天花流院怎么那么多人?”东方逝雪问师弟师妹。

小五压低声音,小声对方若童说:“他们是龙川派、箬溪派和花间坊的,来让师父让出浙派代表的位置的。”

“为什么?”方若童惊愕地问道。花流院是有着三百多年历史的插花门派,在中国传统插花界有着不可动摇的地位,一直都是浙派插花的代表,岂是说让就让的。

“花流院的生意这些年来一年不如一年,尤其是由希师哥离开后……”小兰难过地抹了抹眼泪。

方若童没想到昔日辉煌的花流院竟然会沦落至此,一想到师父现在处境为难,立刻着急地问道:“师父呢?”

“正在前厅,被各派的掌门为难。”小五气愤地说道,拳头握得紧紧的,像是随时会冲上去和人干架似的。

“走!带我去见师父!”方若童率先往前厅走去。师弟师妹们全都跟了上去,其他门派的弟子见此也都跟着去看热闹。

果然,来到前厅,方若童就看到浙江各大插花门派的掌门都聚集在一起,逼迫楚爱荷让出浙派插花的代表。

“浙派插花这些年来越来越没落,年年都是亏损状态,你作为浙派插花的代表,不觉得羞愧吗?”

“岭南派的枯木花道、京派的宏道派,以及花流院,并称为国内三大传统插花流派,其地位是不可撼动的!就算师父让出浙派代表的位置,你们之中谁能胜任这个位置,又能被传统插花界承认吗?”方若童一脚跨进前厅,义正言辞地说道。

“小童?”楚爱荷吃惊地望着方若童。

“师父。”方若童向楚爱荷行了个礼。

“哼,那早就是过去的事了!”花间坊的掌门不屑地说道,“如今除了宏道派,谁还知道传统插花。年轻人们都去追捧西式插花了,如果我们浙派插花再不改革,全部都要去喝西北风了!”

“传统插花是祖上传下来的瑰宝,岂是你们说改革就改革的!”楚爱荷拍着茶桌,勃然大怒,“浙派插花是唐朝以来流传下来的宫廷插花,是神圣而不可亵渎的!你们竟然为了赚钱,而要改变浙派插花,亏你们还是掌门人呢!花艺人的精神都被你们丢了!”

箬溪派的掌门冷冷地笑了笑:“这些年来浙派插花的弟子越来越少,再这样子下去浙派插花都要传不下去了!我看你才是要断送了浙派插花的未来!”

“是啊!自从你成为浙派插花的代表之后,浙派插花一年不如一年,我看你还是早点让出浙派插花代表的位置吧!”龙川派的掌门面红耳赤地说道。

“这个位置你根本难以胜任!”花间坊的掌门对楚爱荷义正言辞地说道。

看到各流派的掌门这样子欺负楚爱荷,方若童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气愤,对所有人说道:“我师父难以胜任,在座哪位掌门可以胜任?我师父代表浙派插花在国内外获奖无数,你们哪位掌门有我师父一样的功绩?”

“浙派代表并不需要那么多丰功伟绩,需要的是领导能力。你师父可能插花技艺上是比我们强,但她没有领导能力,并不能带领浙派插花走向更好的未来,所以她只适合做花艺师,并不适合做浙派代表!”箬溪派的掌门振振有词地说道。

“说得对!”龙川派地掌门激动地附和道。

“这样吧。”楚爱荷突然站了起来,望着所有人说,“再给我半年时间,如果半年后浙派插花依旧没有起色,那我就主动让出浙派代表的位置。”

“好!你说的半年,到时候不要食言!”花间坊的掌门说道。

“我绝对不会食言。”楚爱荷说道。

各流派的掌门得到满意的答复后,全都起身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