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她们不断向这边走近的脚步声,我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肩膀:
不要,不要,不要!
启盛帝,你为何要这样,不遗余力、赶尽杀绝地对我,为什么啊?!!
正惊恐,几只手地狱里的罗刹一般从格子外面伸了进来,抓住我的胳膊就把我从格子里拖了出来。拖出来的下一秒,恐我再次逃跑,七八个宫女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把我按到了床上。
身受重伤还来不及恢复的我,从身上传来的一阵接一阵的虚弱感,让自己在几次拼尽全力的挣脱失败后,感到前所未有的痛苦和无助。
我绝望地看着她们强行给我灌下让人失去最后仅剩的一丝力气、任人摆布的软骨散,然后在她们的摆布下,穿上嫁衣、梳妆打扮……直到变成一个看上去美艳绝伦、不可方物的新娘。
那映照着我此时模样的镜子,仿佛看不见底的万丈深渊,我照着镜子,如同一只飘在看不见底的万丈深渊上空,即将断了线的风筝,摇摇欲坠——
马上,就要彻底结束这一切了,仅有一场隆重的,婚礼的距离。
我如同一个任人摆布的木偶,被宫女们塞进花轿。这一路经历了什么,我全然不知,我只想竭尽全力的在距洞房花烛夜前的,这仅剩的一段时间内,找到可以成功逃婚的办法。
可是,被强行灌下软骨散的我,此时却连抬起自己的手指,都做不到,更遑论逃离这顶,半封闭式的,花轿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原本半个时辰的时间,在我看来,却短暂如同白驹过隙——此时的我,只希望时间被以某种原因,无限拉长,最好永远也不要,完成这场婚礼。
轿帘被人掀开,我看见穿着喜服的启盛帝,笑容满面地冲我伸出手。见我一动不动,且看向他的目光满是恨意,启盛帝想起来什么似的,释然一笑,然后身子向前一倾,主动拉起了我的手。
但是,软骨散的药效还没有过劲儿的我,无法运动,如果他只是拉我,只能将我像死猪一样,从花轿里拖拽出来。这样,还不如不拉,至少,还能在所有关注这场婚礼的、空前盛大的天启百姓面前,给我留个体面。
然而,我低估了启胜帝的细心,拉起了我的手之后,他并没有托拽我,而是自己走进了轿子,蹲下身,将我背在了自己的背上,然后,毫不在意的以背着我的姿势,带着我走出花轿,走向举行婚礼的,太和殿。
刚踏上通向皇宫的红毯,寒光一闪,一个身穿黑衣的刺客,手执长剑向我刺了过来。之前,我一直很努力、很努力地,让自己活着,但现在,被毁灭所有活下去的希望的我,再也,坚持不住了。
大魔头,龙雪,凌风,你们现在,都在哪里啊,可不可以,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然后,救我,脱离苦海?可惜,我再也等不到,你们来救我的那一天了——
和为了阻止这场婚礼,最后与启胜帝玉石俱焚相比,我更想让别人,直接通过结束我一个人的性命的方式,结束这场,用错了方式的,痴情悲剧。
望着急速逼近的长剑,我没有躲闪,而是缓缓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噗嗤——”对面响起长剑刺进血肉的闷响,而被刺中的人,却并不是我。睁开眼睛,我看见启盛帝挡在我面前,一条胳膊被长剑生生洞穿。
看向用自己的身体,替我挡下致命一箭的启胜帝心上,我的心情,绝望中划过一丝悲悯:
启胜帝,你为何非要把自己弄到,伤心又伤身的境地呢,你为何要这样,不放过我,更不放过你自己……
一国之君的婚礼,自是猛将如云,守卫森严。不等那刺客拔出刺穿启盛帝胳膊的长剑,天启朝唯一的女将军,此时做为随行护卫之一的刘慕寒,已向前一步,干脆而利落的将那刺客制服,交给了负责守卫的官兵。
“皇上,”看到启盛帝胳膊上的伤,刘慕寒眼中划过一抹难掩的心疼,“你伤得很严重,必须马上处理!属下恳请皇上暂停婚礼,立即移驾到太医院,处理伤口!”
说罢,唯恐启盛帝不答允似的,刘慕寒双手抱拳,单膝跪地,向启盛帝行了个郑重而严肃的军礼。
“我和有鱼的婚礼,怎么能因外事耽搁,我可是承诺过,要给她这个世上,最完美的婚礼。”启盛帝道,然后不由分说的抽出自己的腰间宝剑,砍掉了刺客的一截袖子,将正在流血的伤口草草包扎,“婚礼,继续!”
“皇上!”刘慕寒的呐喊被下一秒响起的漫天唢呐声淹没,我回过头,看见了刘慕寒脸上的担忧和异常浓重的失落。
如果我没有猜错,她对启盛帝,有爱慕之情。只是我没有想到,有这个在整个天启才貌无双的女将军在,启胜帝却偏偏选择,对人类来说没有任何优点的我,命运,有时候真的是一种,残忍莫测的存在。
我被受了伤的启胜帝一路背着,从皇宫门口,走进了举行婚礼的大店,拜了堂。
就在完成了婚礼的全部程序,我再次被启胜帝背着,向洞房走去的时候,一个侍卫拿着一封信件似的东西,迫不及待地冲了进来,“普通”一声跪在了启盛帝的面前:
“皇上,不好了,边关出事了!临南王暴乱,临南八百里加急文书!”
话音未落,又一侍卫拿着信件冲了进来:
“皇上,镇西王暴乱,镇西七百里加急!”
“皇上,南疆军队哗变,南疆九百里加急!”
“皇上,陇西农民起义,陇西八百里加急!”
……
不过片刻功夫,已有八九个侍卫冲了进来,汇报的每一件,都是关乎整个天启安危、皇家社稷倾覆的大事。
“呵,”不屑一笑,启盛帝不慌不忙地开口,“这些蓄谋已久的叛贼,倒是挺会挑日子的啊……”
“这些谋反的人,打的是什么旗号?”想起什么似的,启胜帝再次开口。
“诛妖女,正朝纲。”
“竟敢打着杀我女人的旗号造反,真是,活腻了。”目光一凛,启盛帝道,修长的手指握紧腰间长剑,他转过头,看向我的目光,却和侍卫对话时的百炼钢,瞬间变成了绕指柔,“有鱼,别怕,我会还你一个高枕无忧的,太平盛世,和一万万个,只会以你为荣的,天启子民。”
说罢,启盛帝陡然转身,向殿外走去:“刘慕寒,备马,出征!先平,镇西王!”
启盛帝走后,我又被宫女囚禁了起来,只不过这回不是在偏殿,而是在启盛帝的寝殿,这个本该执行洞房之礼的地方。
那日,如果启胜帝没有临时出征,恐怕现在我们已经魂归九天:为了不让启胜帝触碰最后的底线,我已经做好了,与他同归于尽的准备。
启盛帝回来之前,我一直被囚禁在这里。
婚礼最关键的一步没有完成,我本想在启盛帝回来之前逃走,但负责看守我的宫女并不因为我成了天启的皇后就对我网开一面,她们不仅像之前启胜帝命令的一样,每天给我灌下一碗让人失去力气的软骨散,还做得更加谨慎严密:
除了给我喝软骨散,她们日夜轮流看守,一丝不苟,让我最后一丝要想办法逃出这里的希望,也彻底破灭。
这日,我正趴在窗前,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的风景,突然听到门口传来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
“我是奉皇帝之命,回来给有鱼姑娘传信的。”
“我们是奉皇上之命,看守娘娘的宫女,有什么信件,直接给我们就好,我们会替皇上转达的。”
“不,皇上有口谕,这个消息关乎皇家机密,不得被除娘娘以外的其他的任何人知晓,必须要我向娘娘亲口转达。”
“这……”闻言,负责看守我的宫女头领有些迟疑,但并没有立即松口。
“皇上的手段你们应该是知道的——”下一秒,侍卫变得冷厉的声音,不容拂逆的响起,“之前负责看守过娘娘的宫女因为传了不该传的话,可全部死于了非命,无一个幸免。”
“好,你进去吧。”闻言,宫女头领立即松了口,看来强权政治下的生命威胁,对大多数人都是可以奏效的。
“你现在要做的,可不是这一件事,”闻言,那侍卫并没有立即进来,而是不慌不忙的、带着摄人的口吻再次开口,“你不仅要让我进去,还要让所有可能听到这个消息的人,退出这个院子,否则我不敢保证皇上为了永绝后患,将在这个宫殿伺候过的所有宫女,全部像之前对待那些宫女一样,一个不留。”
“喏,奴婢知道了,”宫女头领闻言,忙不迭的开口,那有些颤抖的声音,彰显了她听到侍卫的话后,发自心底的无法抑制的恐惧,“奴婢这就命在这里伺候的所有宫女,全部退到离娘娘的寝室最远的、呈祥宫最外边的主门之外!”
说罢,宫女头领慌慌张张的走进来,将在宫里伺候的所有宫女,全部叫了出去,一阵急促的、由近及远的脚步声过后,一个相比之下有些沉重的脚步声,从门口,缓缓响了起来。
“你是,来杀我的,还是来,救我的?”从听到他的声音便转过身,一脸警惕地看向门口的我,看到方才那个在门口说话的侍卫的身影,不假思索的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