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就是……身体有些不舒服,不喜欢与人过多接触……”
“真的是这样吗?”轻叹一声,凌风道,将信将疑,旋即想起了什么似的,双手按住我的肩膀,他凝视着我的眼睛,柔声开口,“有鱼,不管你遇到了什么难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心事,都可以告诉我,我说过,我可以、也愿意替你分担。为自己的女人分担或者解决麻烦,是一个男人最幸福、最值得自豪的事,但如果你因为怕这件事让我担心、给我造成麻烦而害怕告诉我,我只会比不知道真相更担心、心疼和无措。”
听到“自己的女人”这几个字,想到曾与另一个男人同床共枕的我,心上一紧,我像做贼一样,立即垂下双眸,避开他深情的目光。
“凌风,你不要担心,也不要多想,我只是……只是最近有些累……”我道,推开凌风的手,“最近,咱们不要再接触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见我转过身,凌风伸手欲留,却想到了什么似的,那只手,终究没有落下来。
心上莫名一阵刺痛,我迈开步子,走回自己的房间。
脚踏两只船,是我此生最不耻的事,而如今,这种事,居然阴差阳错地发生在了我的身上。
本来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的,兔熊跟我强调过,男女授受不亲,是我不知廉耻地,强迫了它……
是我的无知,害了兔熊,也将要毁了,自己近在咫尺的幸福——
凌风,现在的我,到底该怎么办?!
不知不觉中,时光匆匆而过,而我,却没有想出任何解决办法,当凌风敲响我的门的时候,我才知道我已把自己在房间里关了一个上午。
“有鱼,该吃午饭了。”凌风道,见我没开门,他沉默了片刻,又道,“别老把自己闷在房里,若是有什么想不开的事,总闷着也不是办法,不如跟我出去散散心,或许还能找到解决问题的灵感呢。”
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我便打开房门,跟他走了出去。
我们是在一间茶楼里吃的午饭,江南的茶楼简约清雅,古色古香,适合调节心情,当听到凌风说“我知道你最爱听书了,听了书心情是不是好一些了?”我才知道,他是刻意带我来这里的。
可是,现在,我宁愿他待我不好,这样,即使最后我选择的那个人不是他,也不会因此而对他太过歉疚。
“谢谢你的好意,”我道,起身便向茶楼外走去,“以后不用刻意哄我开心,和你……和别人在一起,我只会不开心。”
“有鱼,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不和我说?”凌风快走几步,挡在我跟前,他抬起双手,按住我的肩膀,他的神色迷茫而痛苦,而他的手,也因这情绪的变化,下意识地加重了力道,“你知道吗,你这个样子,只会让我担心!”
“对不起,是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以后不要再为我担心了,我没事,我只是需要时间,一个人静一静,”深吸一口气,我道,话一出口便不由自主地红了眼眶,“去想明白,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究竟是什么事情让你这么愁苦?你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好不好?”
闻言,我抬起头,望着凌风那双充满担忧的眸子。
我能感觉得到,他已经如热锅上的蚂蚁,心急如焚,我也想早点告诉他原因,让他不要再跟着我受折磨,而且我怎么忍心,让他痛苦,何况,他本就是无辜的,这段错综复而已杂的感情纠葛,自始至终,错的,都是我一个人。
是我,先后和两个男人发生了逾越的关系。
可是,这种事,要怎么跟他说呢?!
而做为这两件事的制造者的我,又如何说得出口?!
“凌风,求求你,不要再问了!我不想你被我连累,为我受折磨!这件事,自始至终,都和你没有任何关系,都是我,是我一个人的错!求求你,不要再理我了好不好?!”我挣扎地喊道,将他按在我肩膀上的手,甩到一边。
“我们是恋人,为你死我都可以,何况是为你受折磨?!”见状,凌风红了眼眶,不知是心疼还是委屈,他宣誓似的道,情绪十分激动,“为你受的每一个折磨,我都甘之如饴,甚至,唯恐因为为你受的折磨不够多,而让你受到伤害!有鱼,你爱我吗?如果爱,就让我替你分担吧好吗?除非,你不把我当你的男友看!”
他深情的话,感天动地的同时,却也如一柄悬在头顶的利刃,让我感到了浓重的危机感。这样暧昧不清地拖延下去,只会两败俱伤。
我不能再犹豫了。
“是,我不把你当男友了。”深吸一口气,我豁出去似的,一字一句地开口,“凌风,我们分手吧,我已经,不爱你了。”说罢,我挣开他的束缚,头也不回地向楼下走去。
那个少年,那个清冷孤傲的少年,那个慵懒优雅的少年,那个正义凛然的少年,那个,我深爱至骨,宁愿万死也要陪在他身边的少年,就这样被我推开,与我,恩断义绝了。
这是,真的吗?真的,是我把他推开的吗?既然如此,为什么,为什么我还会心如刀绞,痛不欲生?!
“有鱼,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啊!”走到楼梯尽头的时候,身后传来凌风痛苦的呼喊。
闻声,我由走变成跑,争分夺秒地回到自己的房间,把门从里面反锁,然后像松了劲儿的琴弦一样,彻底崩断。
是啊,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扑倒在床上,我嚎啕大哭。
第二天,我顶着两只异常沉重的眼睛,下楼吃饭。
找了一张靠角落的桌子坐下,待小二上全了饭菜,我一手拿碗,一手拿筷子,闷头开吃。
“点了这么多菜却不吃,不浪费吗?”正吃着,对面响起熟悉的声音,我一愣。
是凌风。
他竟然,没有离开?
心头蓦地涌上一股难以自抑的欢喜,我压抑下这股欢喜,让自己看上去不为所动。
“既然你要抛弃我,那我重新追你好不好?”凌风柔声道,他抬起宽大的手掌,温柔地揉了揉我的头发,随后,收回手,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细长的东西,放到了我眼前,“现在你对我而言,就像天上的云,我捕捉不到你的心,只能借助这个凡间用来定情的簪子,用它将你锁在我的身边,锁你,一生一世。”
放下碗筷,我猛然起身,声音如淬了冰一样寒冷:
“凌公子,请把你的簪子拿走!我说过了,我不爱你了,我们已经不是情侣了,把这个……你精心雕刻的簪子,送给值得你喜欢的人吧!”
我之所以发现这簪子是他自己雕刻的,一是因为它是木制的,二是因为,雕刻得实在是太难看了,简直惨不忍睹,我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那看上去和一坨屎似的东西,到底是个啥。
咳咳,见过给心爱的女子赠花赠手绢赠胭脂的,没见过赠屎的。
耐不住好奇心,临走的时候,我嘴欠地问了一句:“那个……你这个簪子上刻的……是什么东西?”
闻言,目光本来已经黯淡下去的凌风,捕捉到什么似的,重新焕发出了一丝光彩:“是莲花。”
“噗……”一个没控制住,我笑了。
“咳咳,”觉察到失态,我立即闭上嘴,恢复了冰冷绝情的样子,不屑地瞥了凌风一眼,转身走出了客栈。
自那天之后,凌风想着了魔一样,变着花样约我、给我制造惊喜,比如约我骑马,踏春,放风筝;在我居住的客栈下面放孔明灯,放烟花,洒花瓣。
我不由得吃惊而纳闷,他一个大男人,哪来的这么多讨女人欢心的花花肠子,直到有一次出去散步,看到他一脸虔诚地拽着一个花楼的老鸨问长问短,我才明白这其中缘由。
虽然他问的这个人,身份不怎么光明,但他这个办法,却算是最有效的了。当然,是对其它女人而言。
他根据老鸨的指导,精心设计的所有约会,不是被我直接拒绝,就是放了鸽子,而那些本来专门制造给我的惊喜,我能躲则躲。
至于那些猝不及防,实在躲不过去的,我就胡诌个理由,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随便从街上拽过来一个女的,承受了这份浪漫。
这个办法,十分有效,而且,还给他制造了很多猝不及防的烂桃花。
望着那个被凌风的烟花感动得一塌糊涂,抱着凌风非要休了老公带着孩子嫁给他的老妇,我笑得一脸邪恶:
就不信,这样还挫败不了他。
可是我没想到,无论我做什么,他都不以为意,而且却像打了鸡血一样,愈挫愈勇。在他制造的第二十六次约会失败后,我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他这么做的缘由。
跟我表明心意的那天,他说过“既然你要抛弃我,那我重新追你好不好?”他现在做的这些,并不是在挽回我,而是在,重新追我啊。
思及此,泪水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
凌风你个大傻子,真是,傻死了!擦干眼泪,我打开了房门,看到因我的开门而喜上眉梢的凌风。
“凌风,不要再追我了,你这样,只会让我更讨厌你,更想与你断绝往来!凌风,我们回不到从前了,放弃吧,比我更好的女孩有很多,你会找到比我更适合自己的那个人的!”
“一定要,分开吗?”闻言,凌风的脸上浮现一抹凄凉的神色,他望着我,澄澈见底的目光中,波澜暗涌。
“嗯。”我道,目光坚定,心却在滴血。
我承认,即使是想断绝和他的一切联系,也是有无数种办法的,但我不想这样做,因为我暂时还无法彻底放下他。
我还想,再看他一眼,再陪他,几天。
就当,与曾经此生不负的誓言,与曾经刻骨铭心的爱恋,与曾经生死与共的相守,做最后的告别。
至于最后分开时,我的心能否彻底放下,就无关紧要了。
凝望了我半晌,最后,凌风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努力将什么东西按压了下去,声音压抑而嘶哑地开口:“我想你。让我陪你一夜好吗?”
说着,他上前一步,欲拉我的手。
我知道,他所说的“陪”不过是和以前一样,睡在一个房间里而已,不会发生任何逾越的行为,不过,我之前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让他彻底死心,不能功亏一篑,所以,绝不能再给他制造一丝有可能让他误会的机会。
后退一步,我躲开他伸过来的手。
抓了一个空的他,眼里刚燃起的因担心而颤抖的亮光陡然熄灭,变成呼之欲出的落寞。
看到他的样子,我心上一痛,嘴里却掩饰似的说出更绝情的话:“出去,我不想再看见你。”
他不语,只是掩饰什么似的,低下了头,片刻后,他抬起头,用嘴角在脸上扯出一抹牵强至极的笑容,哑声道:
“好。”
这一夜,我没有入睡。
半夜的时候,我下床找水,意外瞥见了月光下,凌风在门上的投影。
他是坐在地上的,所以之前我一直没有发现。心猝不及防地一痛,我一个摇晃,差点跌倒,为了不被他发觉,我努力用手撑住墙壁,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儿声响。
看他在墙壁上的投影,十分安静,似乎已经睡着了。
一动不动地观察了他一刻钟,确定他真的睡着了后,我抱着自己的棉被,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
月光洒在他的脸上,温柔了他的神色,那绝美的面孔,如初见时一样,完美无暇——
或许,这世间有些美好的东西,注定难以得到,即使得到了,也注定难以长久。
我离开之后,只希望他能幸福。
他若安好,我便都好。
将被子全方位、轻轻地盖在他的身上,我转身进了屋,将房门关紧。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凌风已经不在门口了。
打开门没见到他的我,暗松了一口气,下楼准备吃早饭。
刚下楼,一抹白色的身影向我走了过来,见到来者,我神色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