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那条尾巴鲜血淋漓,竟被从中间,生生撕裂成了两半,我心上猛的一痛,像有一只利爪穿过:
或许这就是,为后辈心疼的感觉吧……
之前看到有情在面对那些铺天盖地的天敌时迎刃而上、毫不退避的样子,还以为她并无大碍,没想到,她竟默默掩饰掉了这么重的伤。
狐族裂尾,如人丢了半条命,她竟能强做无事地悄然忍下,可见她的毅力之强。
这个喜欢认怂的有情,并不是真的怂,只是嘴上不正经而已。
“叫你们不听我的话!活该!!”心疼之下,我恨铁不成钢地吼道,一边吼,一边发泄似的,用力扯过有情那条已伤得惨不忍睹的尾巴,力道之大,疼得有情一阵惊呼:
“啊,疼——!”
“哼,还知道疼啊?闯灭狐阵之前干什么去了?!疼就对了,疼死你才好!不疼怎么知道长记性?!”我凶道,一边斥责,一边用法力愈合了她尾巴上的伤口。
“如果不是我提前在阵中设下了机关,你们早就跌下悬崖,粉身碎骨了!你们以为刚才那些悬崖是怎么突然变成平地的?!”
“师父,你早就来了?”有义微惊。
“那你为啥不进来救我们……”有情再次开口,委屈巴巴。
“不想救啊,和救人相比,我更喜欢看戏,”我道,一副心安理得的模样,口气之霸道,与当年的凤斗如出一辙,“这次,我只是看了一关的好戏,下一次,我就直接一口气看四关,然后,再进来替你们收尸!”
说罢,扫了两个闻言后一脸后怕的徒弟,想起也曾这样对过我的凤斗,我一时失神:
或许当年他凶我时,就和现在的我一样,是又爱又恨的吧……那时我也确实和这两个徒弟一样,特别害怕。或许有些事,只有亲身经历,才了解那时那刻,那个人做出那件事的初衷。
可惜,逝者已矣,即使如今理解了,也弥补不了什么,只有珍惜当前的一切,不要再留遗憾。
“师父,你这样也太残忍了叭?”有情半撒娇半讨好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思绪。
说着,她和每次一样,拽住我的胳膊粘了上来,又恢复了平时嬉皮笑脸的模样。
每当她表现出这种没心没肺的样子的时候,我都有种刚移植成功的盆栽又自己从盆里跳出来了的感觉。
“一边儿去!”我没好气儿地道。
但他们不听劝告擅闯灭狐阵这件事,也让我惊觉,一味恐吓是无法压制住少年的血气方刚的,所以,我必须找机会跟她们说明,我现在还不能让他们离开这里的,真正原因。
完成了今日的任务,我松了一口气,只觉脑袋昏昏沉沉,身上也有些不舒服,大概是最近过于劳累,再加上一夜未眠的缘故。
可是,我不能就这样休息,首先,火凤族那边人心还不稳,很有可能会有人借机生变,其次,冰凤族这边有一些曾经反对凤斗,支持其它继承者的人,一直未曾诚心长服于我。
当然,眼前还有一件每天都要做的事,就是传授弟子们法术。
思及此,我苦笑了一下,回到寝殿,抱出几坛好酒,和几壶茶叶,坐在树上喝了起来。
酒可以麻醉神经,喝了它,身上都不会再难受,茶可以提神,喝了它就可以继续处理族中事务。
“今天怎么想起来喝酒了,这回不怕耽误族里的事了?”喝下两坛酒后,我的意识变得模糊起来,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跟我说话,我抬起头,一袭熟悉的白衣映入眼帘。
是龙雪。
“我……我知道……是我一不小心喝……喝多了……”抬起袖子,擦了一下从眼中涌出的泪水,我道,“没事,我……我还有茶……茶可以提……提神……”
“唉,”叹息一声,龙雪走过来,他的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可是我的眼里却像起了雾,怎么也看不清,只知道他坐到了我身旁,“茶和酒怎么可以一起喝呢?会喝坏身子的。不用担心族中的事,有我在,以后,你都可以偷懒了。”
然后发生了什么,我就都不记得了,只知道那晚,我似乎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话……
总之,似乎将成为族长以来,承受的所有艰难和压抑,都发泄出来的同时,睡了回到冰凤族以来,第一个安稳觉。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看见坐在身边,一夜未眠的龙雪,和那一堆从族中呈上来的各种文案,我才知道因我没有处理好自己的情绪玩忽职守的这一夜,龙雪帮我处理了本该由我处理的族内的一切事务。
此时我方才明白昨晚他那句,“有我在,以后,你都可以偷懒了。”的含意。
“龙雪,谢谢你。”我道,把不知何时枕在他肩膀的脑袋拿开,话一出口,异常干涩的声音让我发觉到了饮了半夜酒的后遗症。
“不用谢我,我本就答应过你,要告诉你一个平衡火凤与冰凤两族关系的办法,正好,昨日都借你的名义吩咐下去了。”龙雪道,不仅脸上没有丝毫疲惫之色,还闪烁着一丝得偿所愿的欢喜。
“好……”我道,放下还被抱在怀里的酒坛,想回寝殿喝口水。
“师父别走!”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有情竟及时而迅速地出现,把一个盛满水的瓶子递到我嘴边,“徒儿都给你准备好了,喝吧!”
“……”瞥了有情一眼,我有些狐疑地接过水瓶。这小鬼头的突然出现,带点儿不同寻常的意味啊。
果然,见我接过水瓶,有情立马奸笑着补充了一句:“师父,良辰美景俏佳人,春宵一刻值千金!不要错过了哦!”
说着,狡黠地冲我眨了下眼睛,特“识趣儿”地跑开了。
春……春宵???
喂,你个还没发育全的小屁孩儿,早熟啊你?!瞥了眼有情屁颠屁颠的背影,我不无无语地看向一旁的龙雪,却看见龙雪的脸上不仅没有责备之色,反而浮起一抹羞涩而温柔的笑。
“……”我脸色一僵。
喂,她八卦你耶,你这么洁身自好的人,不生气嘛??!记得曾经大魔头当着他的面说我要对你以身相许,你一声怒吼差点让我和这个世界的声音彻底告别。
感觉到我的目光,龙雪转过头,好看的眸子与我相对。正以为他要正义凛然地批评有情,却见他放下手中的书卷,俯身向我靠了过来:
“既然春宵一刻值千金,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
“喂,你怎么也跟那个小屁孩儿一起胡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我无奈地撇了撇嘴,“这种助纣为虐的玩笑,下次还是别开了,一点儿也不好笑。”
不过,经有情这一番胡闹,我陡然意识到,有情有义这两个小东西已经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嘿嘿……思及此,我嘴角扬起一抹邪恶的笑容,恐怕那小鬼头做梦也想不到,想整蛊我,最后却把自己给搭进来了。
“想什么呢,笑得那么阴险。”直起身子,龙雪从我身旁移开,怅然若失地开口。
“我是突然意识到,有情和有义这两个小混世魔王,竟然已经长大了,嘎嘎嘎……”
“你想干什么?”觉察到了什么,脸上扬起一抹宠溺的笑,龙雪道。
而我却想到了什么,收起了打趣儿的口气,正色道:
“他们两个,是在众人眼中已经灭绝的赤狐族留下的,唯一血脉,只有他们结合,才能让赤狐族的血统,延续下去……可是,他们是兄妹,虽然是上古遗留下来的神族之一,可以通过兄妹联姻延续血脉,但我终究是不想勉强他们。”
“那你想怎么做?”闻言,龙雪若有所思地开口。
“最近你找机会,试探试探有义,看他对有情有没有那种想法,我也想办法试探试探有情,若他们对彼此无意,就算了。这两个孩子是我带大的,我宁可让赤狐自此绝后,也不会让他们因为一段失败的婚姻,痛苦一生。”
“回王上,囚鹤唳一案,弟子们已经查明。”凤跃凤景来到寝殿门口,回禀道。
“囚鹤唳?”闻言,我放下手中笔,道。
“是,就是那个在比武场上,曾要挑战凤先的奴隶少年。”
“哦,原来他叫鹤唳啊。鹤唳鹤唳,鹤唳九霄,是个好名字。查明的真相是什么?”
“确实是凤先为报囚鹤唳夺灵石之仇,利用家族势力诬陷狐鹤唳,将他没入的奴籍。”
“好。明天把这件案子的审查结果贴成公告,公之于众;而凤先,谁帮的他为非作歹,就没收谁的家产,用来接济穷人;凤先本人,也取消近两千年的参加嫡传弟子选拔赛的资格。”沉思片刻,我厉声道,“把我处理的结果,和这件案子一起,公之于众,以儆效尤。”
谁助纣为虐,我就让谁无力助人,谁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就让谁无法达到目的,正直和磊落,是我要像凤族人传达的,最基本的理念。
凤先年幼,我不想彻底断他后路,所以才规定两千年后,恢复他参加比赛的资格。
二千年,相当于人间的十年,虽然神的寿命有几十万年,但也算是比较大的惩戒了。
“而囚鹤唳,恢复他火凤弟子身份,然后……然后就随他吧,不必再管。”略一思索,我道。
之所以有所犹豫,是因为这个鹤唳是个难得的好苗子,很有潜力。但究竟是骡子是马,还是要牵出来遛一遛的。
我要看看,从艰苦卓绝的环境下,一下子变回安逸自由,他会不会因此而丧失斗志。
若他本就胸无大志,那便没有再继续栽培他的必要了。
凤跃、凤景二人应诺而去,我一时得闲,想起龙雪为我做的事,想去族内转一转,看看他究竟是通过什么方法,平衡冰火两族的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