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我道,说罢,想着从魔族到凤族,路途遥远,我还要带着有情有义去魔族贺喜,如今距离淮衾成婚还有三天时间了,便忙准备贺礼去了。
龙葵身为魔族的代理魔王,婚礼自然是整个魔族中,最盛大的,而且还是全族同庆的那种。
我这个魔族真正的王,此时却是凤族的王的人,为了不被别人认出,只好带着面纱出席。
红绸、灯笼、鲜花、歌舞……龙葵的婚礼上,举办婚礼应该用到的东西,一应俱全,要多美有多美,要多喜庆有多喜庆,要多热闹有多热闹,把原本黑气缭绕,阴森骇人的魔宫,硬生生装点成了人间仙境。
据说,这一切并非龙葵操办的,而是淮衾。
选了比较靠角落的一桌坐下,望着这一桌色香味俱全的美食,我刚要动筷,就被几个穿着凡人秀美的长裙、打扮得很是漂亮“婢女”走过来,将我拉到了主宾席上。
“为什么要坐这里?”瞥了眼曾经大魔头坐的、此时被打扮新人要礼拜的“高堂”的位置,我疑惑开口。
“您是贵客,我们代理魔王和右护法说了,让您坐在这里。”闻言,怕暴露身份的我,有些不安地转过头,竟意外看见了龙雪,而且他就坐在我的旁边,和我一样,都在主座的位置。
“龙雪?你,你怎么也来了?”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我惊道。
“天帝派我来的,”闻言,龙雪微微一笑,道,“天帝说,虽然天族和魔族为六界的阴阳两端,但和平共处是六界众人共同的希冀,如今魔族代理魔王成婚,天族应首先表态,做六界各族和平共处的表率。”
“这个天帝,倒是有些意思。”意味不明地一笑,我道。
如今天族这个身为魔族天敌的大族都来贺喜了,我这个也算神族之一的凤族之王的到来,既不会显得突兀,亦不会引起其它各族的无端揣测。
身为神族之一的凤族之王的我,因为淮衾二人是我亲人般的存在,再加上二人成亲,一时激动连我自己都忘了贺喜这件事我最应该避嫌这件事。
为了争夺六界的统治权,天族与魔族斗了数万年,不仅平时几乎不来往,为彼此贺喜之事,更是从未有过,这个天帝的一反常态,不知是何原因。
彼之凌说天帝喜欢我,不知他是真的喜欢,还是假的,而如今做这些事,也不知他是真的想和各族和平共处,还是为了讨好我。
不过,即使是为了讨好我,也肯定是别有用心。
刚坐下不久,淮衾便搀着身着喜服,头盖红盖头的龙葵,沿着从殿门口一直通到大堂的红毯,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
沿路魔族众人一起吹哨欢呼,有情有义两个小淘气一路追着二人抛洒花瓣。
如此幸福喜庆的场景,好想和别人分享,可此时此刻,那个人却,还在躲着我……
两个人到我跟前停下脚步。
不知是经过一番打扮,还是心情喜悦的缘故,此时的淮衾看上去唇红齿白,眉目如画,竟是前所未有的英俊逼人,龙葵盖着盖头,虽看不见样貌,想必也和蒋如成亲时一样,美艳无双。
“一拜天地——”旁边的司仪高声道。
二人转过身,对着门口盈盈拜下。
“二拜贵宾——”
二人转过身,淮衾看了我一眼,目光“”流露出淡淡的依恋和不舍。
本该是“高堂”,可他二人都已没有了父母,对他们而言,我就是他们唯一的亲人了。
可是,为了替我隐瞒身份,他们不敢让人称呼我为“高堂”,而且只能以“贵宾”的身份,连我和龙雪,一起参拜。
可是,他们的这份故意将我安排到这个位置,而且以“贵宾”的名义,授我以大礼这份心意,我已经收到了。
前尘往事如潮水般涌入脑海,我的眼睛不禁有些湿润。曾经我是那么依恋淮衾,以为他只能是我的,甚至因为它喜欢龙葵而生气。现在,却从容不迫地将他交给那个他心爱的、愿意用包括性命在内的一切,去保护一生的女人。
时光,真的快如白驹过隙。
只此短短的几千年,却是沧海桑田,物是人非。身边的人,有的长大成人,娶妻生子,有的生死殊途,再也不见;即使自己,也比曾经的自己,更加成熟稳重。
“夫妻对拜——”
二人面向彼此,缓缓拜下。
“师父,你怎么哭了,今天不是大喜的日子吗?”有情不知何时走到了我身边,瞪着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注视着我,道。
在魔界,新人在举行拜堂仪式的时候,是不允许有人出声的,以示郑重,此时宫殿里特别安静,落针可闻,有情这大嗓门儿的话,如一个惊雷在堂前炸响,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包括刚拜完天地,直起身子的淮衾二人。
见状,我一面伸手捂住“罪魁祸首”的嘴,一面忙跟众人解释:
“初次来参加魔界的婚礼,不懂规矩,还望大家见谅!”
“谁敢不见谅?”不等其它人出声,盖头下便响起龙葵宠溺而慑人的声音。
“没关系没关系,一时口误而已。”
“是是是,大喜的日子,随意些才好。”
“小孩子直言不讳些也挺好的……”
……
其他人闻言,纷纷附和道,只有淮衾觉察到什么似的看向还未擦去脸上泪痕的我,眼眶微红。
拜完堂,龙葵被率先送进洞房,淮衾在外面给前来参加婚礼的客人敬酒。我回到之前的座位上,和有情有义坐在一起。
刚吃了几口菜,有情和有义就走开了,也不知道又看见了什么新奇东西,他们刚走开不一会儿,龙雪就坐到了我身边。
“你只有两件衣服吗?”打量了他一眼,我打趣儿道。记得上次莲雅成亲,我去抢婚的时候,他穿的也是这件紫袍。
凌风,上一场婚礼,无论如何,至少我们是在一起的,而这一场婚礼,你,真的决定不参加了吗?
我心道,想起了离开之前,不仅给凌风留了字条,怕他不回来,还特意找了一只灵兽族的士兵,让它把消息带给它们的王,倾世。
可是,他,还是没来。
或许,彻底撕下伪装后,那些我原本以为对他重要的人,其实对他都已不再重要了。
“什么意思?”龙雪一如既往木讷的声音,拉回我了的思绪。
“没什么。”苦笑一下,我拿过酒壶面前的酒杯斟满,一饮而尽。
凌风,你要一直这样躲着我,让我每天,迷茫无措,失望惶恐,如此,比知道了真相,难受一万倍的煎熬吗?
或许,你可能,根本就,不在意,我的感受吧,以前的一切,都是骗我的,骗我的而已……
把酒杯一次又一次地斟满,我努力用辛辣醉人的液体,冲淡心头那些消极的猜想——
凌风,如果你实在不愿意来找我,不愿意来见我,那今夜之后,我就去找你吧。我们一同经历了那么多事,伤害过、放弃过、误会过、争吵过、原谅过……好不容易走到了一起,我真的不想,再因为任何误会分开。
我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喝空了一壶,就再拿一壶。
这原本喜气洋洋的一夜,我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只知道自己最后喝得烂醉如泥,不省人事。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
睁开眼,就看见了坐在床前,一脸担忧地将我望着的龙雪。
“有鱼,你终于醒了!”龙雪道,把手里的东西举到我的眼前。
“这是什么?”看了看碗里的棕色液体,我道。
“醒酒汤。”
“谢谢。”我道,抬手接过,却在手掌触及龙雪修长细腻的手指的瞬间,心上如触电一样,微微一颤。
有些吃惊地抬眸,龙雪雕刻般完美无瑕的脸映入眼帘,竟是,前所未有的俊美。
心跳骤然加快,我忙低下头,避开龙雪的视线,却在仓惶躲避的那一个瞬间,不小心把碗里的液体洒出了一半。
“呀!”我脱口惊呼。
“没关系,我煮了很多,再去给你盛。”宠溺一笑,龙雪道,抬起莹白如玉的手指,轻轻地刮蹭了一下我的鼻尖,那微凉的触感如清风拂过湖面,在我心上荡起一圈细小的涟漪。
愣神地看了他一眼,我像被碰了触角的蜗牛,忙向床里瑟缩了一下。见状,龙雪秋水般澄澈的眼底划过一抹异色,不过却是转瞬即逝,难以捕捉。
笑了笑,他接过我手中的碗,向门外走去。望着他修长挺拔的背影,我疑惑地皱起皮眉头。
奇怪,为什么自己仿佛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对他产生了那种近似心动的、害羞的感觉?以前无论他对我怎么好,我们离得多么近,都没有产生过这种感觉啊。这种感觉,我只对凌风一个人产生过。
难道,我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不,不可能!
双手抵住额头,我努力感知自己埋藏在心底的、对凌风的感觉。可另我惊讶的是,那种回荡在心底,浓烈异常的情感,似乎变淡了很多,仿佛被水稀释的糖,虽也有相恋的甜味,却再也激不起那么浓烈的眷恋。
莫不是,有人给我下了什么药?思及此,我忙向冰凤族的藏书阁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碰上了盛完药回来的龙雪,由于走得太急我一个不留神没有刹住车,和龙雪撞了个满怀,还好龙雪反应机敏,将手中的碗举高,才没让碗里的汤汁洒我一脸。
“怎么了,这么着急?”龙雪道,清冽而低沉的声音如谷中幽泉,动人心弦。
喂!有鱼,你又在乱想什么?!我懊恼地捂了下脸,后退一步,和龙雪拉开距离。
他的怀抱好温暖,如春风一般和煦而柔软,让人莫名地不想离开……
喂!你魔怔了吗有鱼?!有完没完?!
“没什么!!!”我大声道,似乎想通过这震撼的声音,震醒自己。说罢,我转过身,逃也似的离开了屋子。
“把门关上,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尤其是龙雪!”跑进藏书阁的前一刻,我对守门弟子大声道。见他们关了门,我方松了一口气,将自己埋进书海中。
争分夺秒、废寝忘食地找了两天,终于从那些堆积如山的藏书中找到了和“忘情”有关的记载,上面说这世上并不存在忘情、或让人移情别恋的药物,唯一一个和忘情有关的事,就是三万年前一只酿酒成痴的九尾狐酿出了一种忘情酒,并把它给自己受了情伤的妹妹喝了,却不想因此改变了妹妹的命运,酿成了一场惊动六界的大祸,最后被当时的六界共主白久帝君销毁,并下令六界中人再不准制造和忘情有关的东西,否则将让其永坠永夜地狱,万劫不复。
自此,三界与“忘情”有关的东西,一直绝迹至今。
虽然也有人偷梁换柱,为了改变别人的感情走向,选择了让人丧失记忆的方法,但都是旁敲侧击,亦是点到即止,不敢被人抓到什么明显把柄,那种正规的忘情之法,有悬在头顶的威然天法在,没人敢越雷池半步。
既然如此,我应该不是被人下了药。
只是,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呢,难不成是我对龙雪,日久生了情?可是,我记得自己爱着的,明明是凌风啊!我绝不能,就这样忘记与他历尽千难万险,才得来的爱情,就这样渐渐忘记,对他的所有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