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鱼龙之恋

从练武场回来,我看到了站在门口等候的龙雪。

“回来了?”龙雪道,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他抬起手臂,十分自然地揽过我的肩膀,“走吧,我给你煲了鸡汤。最近我不在,你传授法术加上处理族务,耗费了不少心神,应该好好补一补。”

“谢谢你,”我道,抬起头,迎上了他几乎能将人溺毙的温柔目光,“我知道,虽然筹备婚礼是一件十分劳心劳力的事,但这几日其实你一直都在默默的关注我,族中人送上来的折子,每次都会被你偷偷拿走一半,代我处理,最累的,是你才对。”

“不累,”闻言,龙雪不以为意地一笑,注视着我的眼睛,认真开口,“你只想到我最近关注你,却不知道自第一次见到你开始,我已经关注了你近四千年。”

一阵滚烫的热流,涌上心头,那浓重的炽热,让我震惊的同时,一时无所适从。怔愣地看着他片刻,我才接受他已喜欢了我四千年这个事实。

龙雪和凌风不一样,龙雪木讷,寡言,很多话、很多事都埋在心里,不会轻易说出来,但一旦说出来,那就说明,这件事已经名副其实到,语言表达已显得无力的程度了。

他的话,我是发自内心相信的。

但是,凌风如斯深情,曾为了我付出自己的性命,最后都会为了自己的野心,离我而去,我怎能确定,他,会是一个例外呢?

我跟他求婚,有一部分是难以控制的喜欢,而另一部分,却是权衡利弊的妥协。

我,真的累了,我,只想找一个人,真心待我,抚平我心上所有的伤痕。如果,他真的可以爱我一世,至死不渝,我愿意,放下一切全心全意的爱他。

只是,我现在还无法确定他对我的真心。

“谢谢你,喜欢了我这么久。”我勾起嘴角,在脸上露出一个幸福的微笑,笑容却不达眼底,“我只有,用余生与你相伴,来报答你的偏爱了。”

对龙雪的情感,以我始料未及的速度,迅速增长,虽然我一直觉得我还没有那样喜欢他,但情感却完全不受控制。

我如深陷爱河的痴汉,开始疯狂地想念,即使只有半天不见,脑海里便充满了他的影子,跗骨之蛆般,挥之不去。

这么快,就要把那个负心汉,忘了个彻底吗?过去的那九千年,几乎是我人生的全部!无论如何,也要让过去的九千年,留下痕迹,哪怕是,对某个人,痛入骨髓的恨!

我再次找出锁情球,用双手将它死死地摁住:

不能忘,绝不能,忘。

龙葵变成冰凤族人的样子,过来看我。

她可真的只是过来“看”我,只看了我一眼,就怒气冲冲地向正在装小孩跟千暮撒娇的淮衾扑了过去。

“小姐姐你好棒哦~~”

“我棒你个大头鬼!!”淮衾话音未落,龙葵的巴掌已经招呼在了他的脸上,那声音,简直不要太响亮。

“怪不得你总到这边来,还说是想陪你的主人,原来就是为了装嫩吃嫩草来了!你这个臭不要脸的,看我不扒了你的皮!!”没等淮衾反应过来,龙葵又一巴掌招呼了过去。

“你是谁?不要欺负我虎鹿弟弟!”一旁的千暮见状,习惯性地伸手把淮衾拽到身后,对龙葵道。

“弟弟???”龙葵瞪大双眸,眸中的怒火几乎将对面的淮衾化为灰烬,“你装得可真像!!”

“葵葵,你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哀嚎一声,淮衾撒腿就跑,而身后的龙葵则紧追不舍。

以他现在的实力,肯定不是会法术的龙葵的对手,何况,人家龙葵现在都修炼到了魔帝的阶位。

“不要伤害虎鹿弟弟!”千暮大喊一声,立即跟了过去。

“……”我抬起手,默默挡住自己的眼睛:

希望他死的不要太惨。

为了让千暮多替自己干点儿活,总在人家面前装柔弱,这回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吧?

这就叫,多行不义必自毙。

一个时辰过后,整个人都胖了一圈的淮衾,一瘸一拐的走了回来,后面跟着手挽着手,情同姐妹的龙葵二人。

这是,什么情况?

望着有说有笑的龙葵二人,我一头雾水。

通过询问我才知道,原来是千暮拉架的时候,意外解开了二人之间的误会,知道虎鹿是为了利用千暮才装柔弱的,本来已经决定收手的龙葵又替千暮把淮衾揍了一顿。

于是自掘坟墓的淮衾受到了二次惩罚,于是,龙葵和千暮成了同仇敌忾的好姐妹,淮衾成了人人喊打的“千古罪人”的同时,成为了她们成为好姐妹的神助攻。

“别看她脾气不好,但傻得可爱,还很要强……”坐在宫殿的房顶上,淮衾一边喝酒,一边对我道。

而我的注意力却不在他的话上,而是……

“喂,你什么时候学会喝酒的?!”抢过淮衾手里的酒壶,我厉声道。

“还不是跟你学的!”淮衾反唇相讥,毫不示弱。

闻言,我默默地转过头,默默地用目光扫了一眼摆在一起的几十个装满我最爱的“梨花泪”的酒坛子,默默地把酒坛还了回去:

嘿嘿……他说得不错,这些酒,他没上来之前,确实是给我自己一个人准备的。

成为王上后,为了麻醉敏感而疲惫的神经,让自己在多如牛毛般的族中事务的摧残下能睡个安稳觉,我养成了入睡前先喝点儿小酒的习惯。只是没想到自己酒量越喝越大,现在连续五坛酒灌下去,还是神智清明,伸一根手指头都看不出重影儿来,于是酒的数量就由之前预计的“一点儿”,变成了十坛,而为免白天发生什么极闹心的事儿十坛子都灌不倒我,还特意每天多预备出两坛,也就是说,加起来一共十二坛。

现在身后摆着的,就是正正好好的十二坛酒,这十二坛酒也是冰凤族的特产,甘淳凛冽的,梨花泪。

这酒之所以叫“梨花泪”,是因这梨花泪闻到香气的时候,如一见钟情,令人心醉神迷;下口之后却又如怨妇思夫,令人遍体生寒;最后又寒极回暖,如一滴释然的泪水,陡然从眼角坠落,自此放下恩仇,再不问红尘过往。

这梨花泪带给人的感受,就如同我自己的人生一样,曲折跌宕,每饮一次,就像过了一辈子似的。

所以,我很喜欢喝这种酒,尤其是在,不小心想起某人的时候,更想借助这种“物是人非”的彻骨寒意,点醒自己。

叹息一声,我也伸手拿了一坛,拔掉布塞,送到嘴边:

“经过那么长时间的相处,你肯定比我们更了解龙葵。”

“不需要那么长时间,从第一次见到她,我就已经凭第六感,感觉到了她的为人,”微微一笑,淮衾喝了一口酒,道,“所以第一次你要杀她的时候,我就说她不是那样的人。”

“你的感觉,这么准啊?”双手抱起酒坛,我仰头将一坛酒“咕咚咕咚”地全部喝下,方才满意地打了个饱嗝,继续道,“为什么我就没有这么敏锐的感知力呢?是不是老天在创造我的时候,把我的第六感给堵死了。”

“哈哈哈……”闻言,淮衾笑了,他道,“其实这种事说成第六感不是很准确,应该说是,一见钟情吧。”

“哈哈哈……”闻言,我笑得比他还大声,“一见……钟情……哈哈哈……你从哪儿学来的这种文绉绉的词儿啊?哈哈哈……不像你东北爷们的风格啊,哈哈哈……”

我笑得上气儿不接下气儿,不知是真的觉得好笑,还是喝了酒有些疯癫。

“其实她并不是真正的坏,在堕入魔教之前,她和所有未谙世事的小姑娘一样,聪明、善良、可爱,甚至比普通的小姑娘更单纯,否则,她也不会承受堕魔时面目全非的痛苦,只为了完成自己深爱的那个人的梦想。”又喝了一大口酒,淮衾幽幽道,目光中满是疼惜。

“那个人,是大魔头吧!”闻言,我道,思及那个一身黑袍,脸上总挂着痞痞笑意的绝美男子,我又打开了一坛酒,一饮而尽,“她为了帮大魔头成就霸业,自堕成魔,用控心之术,助大魔头在没有束魔阵做筹码的前提下,依然群魔俯首,锯界称王。”

“可玄冥并不爱她。”淮衾正色道,认真地凝视着我的双眼,似乎想传递给我什么重要信息。

我举起另一个酒坛,露出一只眼睛,负责“接收”他传递的信息。

只见他凝望着我,一字一句地缓缓开口:

“她为了玄冥,失去了很多东西,包括她自己。我想让她知道,真正的爱,不是让人失去自己,为人所用,而是找回遗失的自己,找回,本该属于自己的快乐。”

他说着,好看的杏眸里闪烁起星星般,坚毅的光芒。

不过,这光芒在落在我脸上的下一秒,就熄灭不见了:

“小狐狸,你干嘛呢?!”

用力抢过我刚压在嘴上、仰头猛喝的酒坛,淮衾不无错愕地喝道:

“喝这么急干什么?!我这才说不到几句话,你已经灌了三坛子酒了!!”

“因为……我……我怕……”被他一吼,本就神智模糊的我嘴巴一撅,眼泪就充满了眼眶,我一边委屈巴巴地将他望着,一边用双手死死护住怀中的酒坛,“怕你,跟我,抢酒喝……”

“……”

“叫你跟我秀恩爱,才不给你酒喝呢。哼!”我再次开口,对淮衾嗤之以鼻,“不过,以后我再也不用吃你们的狗粮了,因为,下个月,我也要出嫁了。”

“出嫁?”闻言,淮衾忍不住一愣,“嫁给谁??”

“龙雪啊。”想起他曾为我做过的一切,想起他看我时,温柔的几乎能将人溺毙的眉眼,我不无得意的开口,“一个,值得你主人我,托付终身的人。”

不想,听到这番话,淮衾不仅没有替我高兴,反而神色凝重地看向我,欲言又止。

“怎么了?”我不无诧异地开口道。

“主人,他是不是真心待你我不知道,但是,龙雪这个人,并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样单纯。你最好不要对他,彻底地放下防备。”

“为什么这么说?”我不解。

“没什么,就是感觉,感觉他这个人,不简单。”

依峰突起,云雾缭绕,山,还是我熟悉的山,可人,却完全变了。

我站在朝宗山山顶,望着满脸皱纹,已苍老到完全看不出本来面貌的无相,大惊失色:

“师父……您……您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因为,想保护两个人。”无相缓缓开口,吃力的抬起双眸,那已袭上淡淡蓝色光芒的眼睛,已经浑浊到黯淡无光,“娃子,你还是回来了,你这次回来,算不算,随你的心呢?”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无相,你告诉我,你跟我说实话!我只是想知道这些事背后的真相,我只是想知道真相而已!你是我的师父,你说过你永远不会害我,那你告诉我,背后指使你的那个人,到底是谁?你们所做的这一切,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娃子,师父相信,只要做你自己,随你心意,你终会守得云开见月明,不要去想其他的事,一切,上苍自有安排。我马上,就要为自己犯下的错,付出代价了。”说到这里,他颤抖着起身,然后双膝跪平,半转身子向东侧,双手举过头顶,做出一个十分古老的姿势,缓缓叩拜下去,“孩子,不要难过,遵从自己的心意而活,不要被仇恨蒙蔽双眼,这是我此生能告诉你的,最后一件事了。”

说罢,无相再也没有了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