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看来,更加优越的条件之下就应该培养出更加出色的人才,而不是让他们暴殄天物浪费生命,成为一群脱离群众、不懂人间疾苦的小太阳。
更何况也不小了。
这种现在的年轻人缺乏自我认知和价值观缺失扭曲的现状本身,才是最主要唤醒党卫华忧患意识的原因。
只不过,除了许天,没人明白这一点。
那六对父子都以为党卫华是找个由头在撒气,却见他只是叹气,并没有开口提出任何要求或责难,不由得心中更加对党卫华畏惧了几分。作为商人习惯了凡事从利益角度出发和思考,他们习惯了任何人的动机都只是为了钱或好处,压根没想到党卫华内心真正在意的,是对于华国未来状况的担忧。
“老爷子,这孩子嘛,该管教我们肯定回去管教好,至于要怎么处罚,您开口,我们照办,您看成不?”
众口一词,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却都表达着一个意思。
这处罚,就是金钱,看的是你党卫华要多少钱,要什么好处。至于那管教?
不好意思,不存在的,客套话场面话而已。
党卫华觉得自己隐约有些头疼——被这群自以为是的商人给气的。
一群本该站在年轻人当中佼佼者地位的人,如果连他们都被如今的浮躁社会导入了错误的方向,其他的人,又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党卫华的面色越加铁青,扶着额头,越发觉得太阳穴跟后脑勺都在突突的跳。
许天笑笑,绕到党卫华身后,替他按摩头部穴道。
他的手劲儿本来就大,又用得恰到好处,党卫华只觉得原本脑袋就快要炸开了,这会儿却忽然之间一阵清明,顿时舒坦多了。
抬头看看许天,青年笑得格外清浅。
“爷爷,你别太动怒,其实要我说,他们也不是本性很坏,只不过是因为外在条件太过优越而迷失了自我。”
几个人起先看许天站起来给党卫华按摩头部,只道是他去溜须拍马玩了要准备煽风点火了,完全没有想到许天会替他们这群有过节的富二代说话,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盯着他看。
别说他们,党卫华也没想到。
“你替这群小兔崽子说话?臭小子,我告诉你,这群小白眼儿狼都跟他们的爹一个德行,被人吹捧惯了不把旁人放在眼里,最多表面上对你尊敬感激,你现在替他们求情,这群龟孙子也不会真的知道谢谢你。”
党卫华这人从不爱搞什么话里有话之类的心理战,他人正直,说话也直,并不考虑给这群满身铜臭的商人及其败家儿子留什么情面。
一席话把这群人心思说了个透,不光是刘海富马卓他们脸红,连着老子也跟着儿子一起脸红了。
许天一边继续给党卫华按摩头部穴道,一边轻声道,“爷爷,你应该知道我之前的出身有多低微吧?在庆城的时候,曼筠跟我在一起时,所有人都说我高攀。虽然我自己认为英雄不问出处,可社会自有其衡量准则。”
党卫华不料他忽然提及这些,开口安慰道,“好端端说这些做什么,至少现在你是我的孙子。”
“是,那是我运气好,得到您的赏识。”许天笑笑,“来了这帝都,没几天,到处有人叫我少爷,过去以我原本身份只能仰望的这些富豪家庭出身的子弟们现在居然要赔着笑脸给我道歉,明明被我揍了一顿,扣着身份证。说真的,我凭什么?不过就是‘党卫华的孙子’这重身份罢了。”
许天有一点和党卫华一样,那就是也喜欢有一说一。
别说,这些话还真说到这对面六对父子心坎儿里去了,不止他们,吕家兄弟也一样。
他们对于许天一朝得势的情况极其不满,但也不过就是藏在心里而已,忽然之间听到许天这么说,有种心思被摸透了的感觉,格外不自在。
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却也不知道许天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众人望着许天,听他继续说道,“说真的,其实这几天,仗着自己背后有你这个靠山,即便我很清楚自己本来是个什么身份,仍旧还是忍不住打飘。人性如此,爷爷。你又怎么能要求一些从小就是人上人的孩子,去明白人间疾苦,去体会其他人的喜怒哀乐呢?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啊。就像我,即便现在顶着你干孙的光环,仍旧会嫉妒他们与生俱来的尊贵。可是,事实是,其实他们缺乏的只不过是一些阅历罢了。”
党卫华有些震撼,他觉得许天说的话,格外的真实。
包括他坦然承认自己会飘飘然的真实情绪,这才是人之常情。
然而他却能克服这样的情绪,去替那些和他不在一个频道甚至不在一个世界的人说话。
这才是真正的容人之量。
真正的大度,不是对什么都不在意,而是即便在意,也能秉持着公道和本心,以公允慈悲之心奉行原有的准则。
许天或许不是圣人,但是他这样自我完善的思想,让他显得很神圣。
这种神圣,是同样出身高贵的党继开不具有、也不将具有的品质。
“许天,你这孩子……”
党卫华觉得喉头有些梗,他急什么呢?气什么呢?
这国家的未来,明明还很灿烂光明,只要像许天这样的孩子,还会生生不息的出现,还会得到发扬精神的机会。
不只是党卫华觉得震撼和感动,那些原以为许天会找准机会刁难自己的富家少爷这时候也有些松动。
马原一适时地发话,“许天,你这个孩子,伯伯很欣赏。你能理解我们的立场,真的是很难得。那……”
估摸着算算,许天这是嘴瘾也过了,好感也赚了,应该要收手了吧?
现在已经很晚了。
不料,许天只是笑笑,“谢谢马伯伯夸奖。话说,我刚刚说了,希望伯伯答应我三件事,不知道你还记得吗?”
马原一不料他惦记着这个三件事,不由得脸黑了两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