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没想到居然是看癌症的。
下意识想让她们别在自己这科室看。
肺癌跟淋巴癌一样不好治，他可不愿意摊上这么个大烂摊子，毕竟刚升科室主任。
许天看出了他的心思，赶在他之前开了口。
“医生，是这样的，我们怀疑根本不是肺癌，麻烦你先给做个CT，就算有阴影，也再做下化验，一定要诊断清楚。如果是肺癌，我们肯定转去肿瘤科，但如果不是，还得麻烦医生看看要怎么处理。”
医生抬头看了许天一眼，这年轻人真的冷静，真的。
大部分的病人及病人亲属哪里能做到这个程度？
舒倩在旁边听着，一会儿肿瘤一会儿CT一会儿阴影的，她心里慌得很。
“许老师，我……那个CT贵不贵？”舒倩有些惴惴地开口，一脸担忧。
原来是个老师，怪不得这么冷静，医生有些释然，但是转念一想更加困惑了。
一个老师还带着陪孩子家长来看病的？现在的教育机构福利这么好了吗？哪所学校？
许天拍了拍舒倩的手，“舒姐你放心，没事儿的。”
舒倩还想说什么，但是医生已经站了起来。
“说那么多干什么，过去躺下我听个心肺杂音，问诊结束后过来签个字，然后出去导诊台付钱。”医生冷着脸起身。
……
CT做出来，果然是有个阴影。
医生看着那块阴影，皱了皱眉，“等血液检测结果吧。”
看着医生那眉毛都皱成了川字型，许天都跟着有些紧张了。
莫非真的是肺癌？
等所有报告都出来的时候，医生的脸色越发差了。
“你之前什么地方就诊的？用过哪些药？”
舒倩低着头，手抓着衣服，不敢开口。
许天从包里取出了舒倩吃过的空药盒，放在了桌子上。
医生看了一眼，不由得气到拍桌子。
“哪个庸医给你看的病？！开了这一大堆没用的药，本来就是个普通的肺炎，硬生生拖成了肺结核！CT里那个阴影不是肿瘤！你没得肺癌！不过再拖下去没准儿就快了！”
舒倩的脸瞬间就没了血色，那袁医生，竟然害得她生了大病？
但是过了一会儿，喜悦的眼泪又从她眼眶里流了出来，“大夫，我还有救！是吗？”
她能看着女儿长大成人了。
舒倩长得斯文清秀，原本一直低着头，这会儿抬起头来，白净的脸上挂着两行清泪看得人心里都有些软。
大夫看她这样喜极而泣的样子，也没再泼冷水，只是冷哼了一声，“先前给你们看病的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赤脚医生，遭雷劈的家伙。你们这些病人也是，有病就不愿意来医院，自己胡乱吃药。放心吧，做个手术，养护一下，不是什么不治之症。”
一听见手术二字，舒倩的脸色又白了回去。
她们家哪里还有那么多钱？
倒是许天开口了。
“医生，她们家条件困难。这笔钱是县里的村民们集体给捐的，明人不说暗话，我们知道您医术高明，要不也不会是主任级了，今天算是我们运气好，没排专家号也有您给看病了。就麻烦您大致给个价格行不行？我上网查，说是一般的肺结核不需要手术，需要手术的，基本上是肺叶上需要动刀子，省级医院是三四万左右？”
许天这话其实反馈给一声三个意思：
第一：我们这钱来的不容易，不要狮子大开口。虽然是有些道德绑架的嫌疑，但说到底不是许天不肯付钱，只是要一声别开价开得太狠了。毕竟有的医院里有时候价格水很深；
第二：你是专业的、是主任，我们找你看病是信得过你。
第三：价格大概是多少，大家心里都有数，省级医院也就是三四万，这种市级医院，两三万也就够了。
这是心理战，许天擅长干这个。
不等医生回答，许天又看了医生的胸牌一眼，语气有些恭敬和憧憬地说道，“李主任，今天还好有您。”
李医生看了许天一眼，皱了皱眉。
这个年轻人不好糊弄，既不是刺头，也不是冲头，棘手的很。
不过，他本来也没想着宰病人的钱，四个人进来就是风尘仆仆的，尤其这个病人本人，虽然衣服洗得很干净，但一看就是传了七八年的衣服，早就泛白了，哪里还能有心事问人家要这个钱。
“行了，安排住院和手术去吧，记得让家属签个字。”医生看了他们一眼，道，“我可跟你们说清楚了，这手术费虽然是两万左右，算上半年的治疗、药物，起码还需要十万，你们自己要想办法。”
舒倩觉得自己今天这个心情简直是一直在坐过山车。
从天堂到地狱，只需要医生的一句话。
“医生，谢谢您，但是这病，我看我还是不治了。”舒倩的眼睛里淌着绝望。
她现在也明白过来了，今天来看病这事儿，绝对不会是袁青的意思。
听下来，这袁青是个庸医不说，还是个没有医德的。不，甚至可能他作为一个人，也是没什么人性的。
自己家的钱早就掏空了，别说后续的十万了，就是手术费的两万，她上哪儿去搞那么多的钱？
她甚至宁肯自己得的是肺癌。
死了多好，一了百了。
“医生，她情绪不好，您这边麻烦准备着，这病我们肯定治。”许天的语气很肯定。
出了诊室，医院也到了下班的时间，舒倩的眼泪瞬间就流了出来，“许老师，我家哪有那个钱啊……”
许天拍了拍她的肩膀，“舒姐，事到如今，我们就跟你坦白了。袁医生诊断错误这事儿，是我们怀疑的。他应该不知道自己的事情已经败露了。你做手术还有住院、看病的钱，我们都给你出了。你只管放心养病，别的事情，别往心里去。想想丁子怡，想想丁先生。你要坚强。”
或许真的是为母则强。
舒倩不知道哪里生出来一口坚韧之气，她点点头，“我知道了，对，我要坚强。”
……
这天晚上，舒倩住进了病房。
高威交出去了两千多的住院费看诊费，看着还剩下的三万多点儿，心里一阵阵地肉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