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曼筠抬头蹙眉,“是谁在楼上?步子踩得这么重?”
杨梦琴却是本能地格外警醒起身,转身就往宿舍跑,“公共休息室上层没有房间!”
姚曼筠平日里是个精明的,只是此刻因为伤心,没能反应过来。
直到杨梦琴朝着她吼了一声,姚曼筠才恍然大悟。
“地震了!”
……
灾难再次临幸了舟县。
事发时,大部分的学生都在自己的家里,而新盖的居民楼做了很好的抗震结构,因此虽然家中发生了强烈的摇晃,可是躲在桌子下面的人就安然无恙。
但,因为是深夜,很多人家来不及反应。
房间剧烈地晃动着,本就一度龟裂的大地再次出现了更加深邃的裂痕。
哭叫声与房屋倒地声如恐惧和不安交织在一起,众人在突然来临的巨大危机面前,再次变得那样无力。
是的,他们无力抗衡这大自然的力量。
就在前一刻,姚曼筠和杨梦琴还悠闲自得地聊着天,此刻,教学楼、教职工宿舍、连同那所公共休息室都一起,在剧烈的摇晃中化作废墟。
杨梦琴此刻的心情是绝望的——房屋在她的面前倒塌,她拼了命地想要冲进去,因为党念祖还在里面。
可是她还不及进去,就被一个人影一把拉住。
“你疯了!”魏季同面容狰狞着拉开了杨梦琴,顾不得把她摔到了地上,甚至擦破了皮,仍旧非常凶悍强势道,“你给我老老实实呆在安全的地方!”
说完,他冲进了已然倒塌的房屋里,做了杨梦琴本来打算做的事情。
杨梦琴的腿已经软了,她很冷漠、很坚强,但此刻,她是脆弱的。
姚曼筠扶着杨梦琴,往空旷的地方去移动,她四处看去,只见许天也从寝室里冲了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来不及问候,许天向她点了点头,随即就不见了人影。
姚曼筠看着他的背影,隐隐觉得心里有些不安。
她很怕。
许天的性格她太了解了,动不动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他的心里,永远都是先装着其他人。
哪怕只是萍水相逢、哪怕只是匆匆过客。
姚曼筠一直很怕,他这样的性子,总有一天要把自己搭进去。
曾经很气他不珍惜自己的性命,气他把大好青春与灿烂前途断送在这穷山恶水里。
但是,又忍不住为他这样的气魄所折服。
她明白的,她看中的男孩,从来不是一个简单追求物质丰厚的肤浅之人。
他要的,是能够独善其身至于,还志在天下——没有问鼎之意,但这世间的不平,人生的不顺,他遇到了,就一定管到底。
口袋里,那根录音笔里,他的声音言犹在耳。
许天……
难以自拔的,从来都不只是你一个人。
姚曼筠一直是理智的,可是,面对许天,她做不到。
看着许天的背影越走越远,姚曼筠暗自打定了注意,这次的事情结束之后,她要克服内心的恐惧,好好跟许天在一起。
她不想再耽误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了。
除了姚曼筠,还有另一个想开的人,那就是杨梦琴。
这次地震并没有上一次的那么严重,加上大部分人都搬去了新造的,具有良好抗震结构的居民楼,因此顶多只是有一部分伤员,并没有造成死亡。
至少——在黎明来临之际,几乎还没有清点出什么事情来。
唯一不乐观的,是那些守旧,不愿意搬离旧居的舟县瞿县居民们。
另外,就是这个教职工宿舍了——这房子本就是利用旧房留下的结构加了砖混来临时给许天他们居住的,算得上半栋危房。
当初工人不是很够,舟县瞿县的居民住房紧张,因此这栋教学楼及宿舍本来打算等五月之后再正式开始建造,结果没想到竟然先发生了地震。
幸好事发时,许天首当其冲带着金越罗思宇一起走了出来,高威则和刘海富一起逃了出来。
而女生寝室这方面,先前一部分因为家里居住环境太远的学生都已经在居民楼落成之后回家睡觉了,蒋圆圆又恰好去了市里办事,蒋楠更是一周七天有六天时间都住在医院里的,因此只有姚曼筠和杨梦琴住在这里。
因着震源更靠近女子宿舍这边,且此次震感强烈,所以杨梦琴尽管第一时间就想着去救还在床上睡觉的党念祖,仍然不可避免地晚了一步。
她绝望地看着轰然倒塌的房屋,和魏季同冲进去的身影,一时间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
当她意识到自己失态时,早已泪如雨下。
魏季同……她并不是没有看见他,只是不知道如何去面对他。
早在几年前,每逢她的演出,魏季同必然是包场去看她演出的,一来二去,她是记得这个男人的名字的。
不是没有心动过。
可是,那时的魏家人看不起她一个文工团的姑娘,说是小门小户,跨不进魏家的门槛。杨梦琴是个心性高的,她不愿为了这刚刚萌芽的动心而委曲求全。
她拒绝了魏季同,也失去了笑容。
再后来,她的生命里有了党继开。
起初,不过也是一样的疏离。
但是,党继开救过她,为她数次解围。他温暖得像是可以抚平任何伤痛的春风。党卫华更是没有半点架子,老爷子对她和颜悦色。杨梦琴心存感激,而后更因为党继开不久于人世,所以选择了陪他走完剩下的几年。
唯一留下的,是党念祖,是她青葱岁月的回忆。
她封锁了心门,再不接受任何人。
可是……
魏季同为什么你又要出现在我生命里呢?
早就平静得古井无波的内心,再次被搅乱一池春水。
天光微亮之际,记者媒体蜂拥而至,救援团队也已经赶来。
魏季同终于在他人的帮助下,抱着党念祖从废墟里爬了出来。
房屋倒塌情况不容乐观,因此不能随意贸然进去,救援团队把上方混凝土清除掉之后,这才从尘土飞扬的尽头处看见一个高大的男人,死命护着一个孩子。
魏季同全身上下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有轻有重,起来时,几乎已经站不稳了。
但是,他还是稳稳地,把党念祖交到了杨梦琴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