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刚到,地里残留的雪恰好消完,此时扑面风软,放眼云白,柳叶将吐未吐,柳哨的声音就到处响起来了。随便哪个孩子也能快捷利索地做个柳哨,只要折根柳条,环剥下一段柳皮,捏扁一头,便是一个能呜呜吹响的哨子了,不过柳枝一般很细,所以柳哨之声尖厉有余而浑厚不够,村南村北柳哨起伏着虽然热闹,声音却未免单调。
这时候家住打麦场南边的黑子发明了桐哨,吹起来浑厚低沉,空洞而带些悲凉,别的孩子马上就被别致的桐哨吸引住了,纷纷前来央求黑子传授制作艺术。
黑子和锁子、大龙的年龄一般大,但因为有父无娘,家境艰难,所以早早地他就不上学了,随了大人们春种秋收,早出晚归。心里苦闷时,他常常踏着月色,低着头在屋后的地里屋侧的场院游走,头低着,背弯着,颇为落寞无聊。一晚走到队里砍掉的泡桐树的树桩处,见树桩四周又发出许多新枝,蓊蓊郁郁的一大丛,顺手折掉一些小的,想把最高的留下来。这一折,树皮与木质部分豁然分开。黑子灵机一动,就仿做柳哨的办法做了一个桐哨,含在嘴里就吹起来。这一吹,呜呜咽咽、低沉哀伤、如泣如诉。桐哨之声一下子引动了黑子心中的情绪,他便坐在树桩上忘情地吹了起来,不多时就沉浸在伤感无奈的情绪里,不觉间已经泪流满面。
桐哨声吸引了路过的“嫦娥”,她也不知谁在吹,但月光下这种呜咽之声缓缓徘徊飘飞着,自有一种感动人的魅力。“嫦娥”听了一会,循声往寻吹奏的人,走到树桩处,哨声却停了,只见黑子痴痴呆呆坐在那儿,手捏桐哨,眼望着月亮叹气。
“嫦娥”忙问:“黑子哥,这声音真好听,你拿什么吹的?”
黑子就把桐哨递给“嫦娥”,“嫦娥”憋气用劲猛吹了几下,声音浑厚无比,还有一种极其好听的颤音,“嫦娥”高兴得满脸是笑,就央求黑子给自己做一个。黑子不说话,拾起刚才扔在地上的泡桐枝,做了大、中、小三个桐哨,全部送给“嫦娥”。
“嫦娥”后来将一个桐哨送给了“仙女”,另一个送给了月月。男孩子见了羡慕得厉害,问清制作者是黑子,就一齐来求黑子传授制作技术。从此以后,春天的柳哨声里总是夹杂着桐哨声,在油菜花的金黄里,在蒲公英地丁草的绿叶上,柳哨桐哨悠扬飘飞,如一缕缕悠远甜美的迷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