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建桥!——钱建桥!——”
赵秋迪感到自己的嗓子已几乎发不出声音了,可是上面仍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其实,就算自己还能大声呼唤,也未必会有什么用处。
因为就连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现在究竟身在何处。
她只知道,这个深洞离公交车很远,很远。
无论自己怎样大声叫喊,钱建桥都不可能听见——除非他一直在寻找自己,并且机缘巧合,自己呼唤他时,他正好经过这片树林。
但是,这种可能性真的微乎其微……
“钱建桥会不会寻找我?也许他以为我已经死了,被岛上的什么野兽吃进肚子里了,所以根本就没有找我!”
“也许他自己已被蛇妖或者食人猩猩吃了,所以不可能来救我了!”
“妈呀,我为什么这么惨!与其在这个深洞底下活活饿死,渴死,折磨死,倒不如那天跟其他同学一起被食人猩猩吃了还好些!”
想到自己多半再无希望活着爬出这个深洞,想到自己不知还要煎熬几天几夜,才会死去,心里懊丧之极,涕泪交流。
但她很快就停止了流泪。
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吃东西了,身体已柔弱得奄奄一息,泪水也已经流干了。
她的双眼慢慢闭上,意识又渐渐变得模糊。
昏迷之前,她的最后一个意识竟是:要是那天自己不逃跑,就算被那个恐怖的怪物杀死甚至吃掉,也强过现在这种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境地。
那天,她因为吃了那只雉鸡的肉,肚子一晚都很不舒服,半夜里悄悄下车去林子里方便了几回。
次日清晨,天刚麻麻亮,她又悄悄下车去林中解手。
不料谭兴隆竟然会悄悄跟踪进林,并企图强奸她!她正拼命挣扎,谭兴隆忽地啊了一声,松开了抱住自己的双手。
她开始以为是钱建桥救了自己,虽然感激,却又很难为情,顾不上看对方一眼,就飞快地从地上爬起来,跑进更深处的林子。当她手忙脚乱地整理好衣服后,这才发现那个袭击了谭兴隆的黑影正朝自己慢慢走近。
虽然树林里光线很幽暗,但她还是辨出对方不是钱建桥,而是一个不认识的人。
“你……你是什么人?!”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嘴里发出丝丝怪声,同时继续朝她逼近。
她听到对方嘴里发出似乎不是人类发出的怪声,愣了一下,猛地想到那个蛇妖,与此同时,她又依稀看见对方脸上似乎也戴着一个蛇妖似的面具,顿时吓得毛骨悚然,尖叫一声,惊慌失措地转头逃跑。
那黑影见她开跑,发足疾追,嘴里还不时发出含糊不清的丝丝声。
赵秋迪认定对方是蛇妖变成的人形,吓得心胆俱裂,也不分东西南北,只管拼命狂奔。
也不知跑了多久,她忽然脚下一空,身子急向下坠!
她还没来得及叫喊出声,双脚便已落到了一团松软、潮湿、并伴有一种木叶腐败气息的烂泥之中,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才悠悠醒来。
眼前一团漆黑,几乎什么也看不见。
过了一会,她的眼睛才渐渐适应了周围的光线。这才发现自己原来竟是睡在一个洞坑之中。
这个洞坑不知是天然洞穴,还是人工挖成的,总之,活似一口枯井一样。
她恐惧地抬头看向上面的洞顶,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这个洞穴大约有十余米深,而且洞口几乎全被黑压压的野草遮盖住,只有一线天光从野草的缝隙间射入洞下面。
她虽然发现自己处境十分不利,但因为害怕那个追赶自己的蛇妖(至少她相信那人是蛇妖变的)离此不远,所以不敢出声呼救。
她费力地从烂泥堆中慢慢爬起来,站在洞底,背倚石壁,一边恐怖地胡思乱想,一边不安地观察洞中环境。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她一直听不见上面传来异响,估计蛇妖早已离去了,才终于大起胆子,尝试要爬出洞去。
洞壁全是石壁,既潮湿又光滑,且长有许多青苔,因此很难着力。她只能手足并用,两手向两边尽力张开,撑住两边石壁,同时双脚也大大岔开,让自己保持“大”字姿势,一点一点地向上艰难爬去。
结果她虽然用尽全力,累得满头大汗,但只向上爬了不到三米便又摔落到洞底!
她没有气馁,休息一会后又继续攀爬,但接连尝试了七八次,结果都是枉费气力。
这时她已累得汗流浃背,浑身无力,终于明白:如果没有外力相助,自己根本不可能爬得出去!
之所以作出这样的判断,不仅是因为自己体力不支,最让人绝望的还有一个原因:从离洞底大约四米高处开始,到离洞底约七米高处这一段洞壁,直径超过了两米多!
——也就是说,就算自己咬齿坚持,终于能爬到四米高处,但接下来的这段洞壁,自己双手双脚就算伸得笔直,也已无法够到两边的石壁了!
何况那段石壁看上去特别湿滑,手脚根本无法附在上面。除非自己胁生双翼,方能飞出洞去!
当赵秋迪看清洞中形势,意识到自己根本无法凭借一已之力,逃出生天时,她才真正开始绝望和恐惧起来。
强烈的求生欲望终于战胜了所有的恐惧心,她不顾一切地开始朝上面大声呼救。
“钱建桥!——钱建桥!——”
“钱建桥快来救我!我是赵秋迪!”
她朝上面拼命大叫大喊了也不知多长时间,直到嗓子都喊痛了,才终于停下来。
“天哪,难道我会困死在这个深洞下面?”她心里升起一片深深切切的悲愁,闭目休息几分钟后,又扯起嗓子朝上面大声呼叫钱建桥的名字。
但无论她怎样叫喊,上面始终没有任何回应。
偶尔有一阵野风吹过,吹得洞顶的乱草簌簌直响,一些泥土和小石头从乱草间掉落下来,打在她的身上,使她看上去更加狼狈和可怜。
赵秋迪被困在这个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境里,随着被困的时间延长,她内心的绝望和恐慌感也越强烈。
她叫喊累了,只得再靠自己的双手双脚。但无论她怎样努力,结果都是一样,每次咬牙苦撑往上爬出几米后便又掉落到洞底。一切归零。
就这样,在接下来的两天两夜里,她一口食物未吃,一滴水没喝,除了有时徒劳地叫喊几声外,大部分时间只是颓然地坐在烂泥堆中睡觉和哭泣。
她对于时间的判断,完全靠头顶上面那一线天光。如果洞口上面的草变黑了,中间也看不到半点天光了,她就明白天黑了。
黑暗的洞口,终于又现出了一线光亮。
她明白第三天已经来临。
但光明并未给她带来希望。她已经完全没有了力气,甚至连意识也已变得模糊不清。
她以为这天也会跟前两天一样,时间过得特别地慢,特别地煎熬。
但事情的发展却完全出乎了她的预料——
她正半醒半睡地倚壁歪坐,忽然,一道水线从上面射下来!
水流落在她的脸上,她全身一震,猛地睁开了眼睛。
下雨了吗?她惊奇地仰起头来向上张望,却见一个小女孩趴在野草漫生的洞口边上,正在好奇地俯视自己。
那小女孩头上戴有一个用树叶和藤蔓编织成的花环,虽然因为背光,看不清楚她的模样,但估计只有十岁左右。
“你是谁?”赵秋迪本想问对方这个问题,但她的嘴唇只微微翕动了一下,声音低得连自己都听不见。
那小女孩与她对视了一会,忽然伸出一只手来,赵秋迪见她手里拿着一只小瓦罐,微微一惊,正想发问,一道水线已从小女孩的瓦罐中倾泻到她的脸上!
赵秋迪虽然不认识对方,但也明白小女孩此举是想帮助自己,所以没有躲避,她眯上双眼,檀口微张,让那道甘甜、冰凉的清水全撒落到自己的脸上和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