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个中学校是个乡下中学,四周除了青山外,没有别的可以娱乐的地方。
本来我可以趁上午无事,去河沟边洗衣服,但因心里惦记着要交画稿的事情,没有心情。我得保留体力,否则下午作画时很难发挥好。所以我出了教室后,就直接回了男生宿舍。
同舍同学大半不在,只有一个同学还在床上睡懒觉。
我默默爬到自己铺上,开始阅读买回来的两本小人书。
好不容易捱到了中午,虽然今天不上课,且大半学生也已回家,还未返校,但学生食堂仍会供应饭菜。尽管此时我并不感觉饥饿,但为了尽可能多捱一些时间,我还是拿起自己的洋瓷饭碗和金属汤匙(虽然是汤匙,但我们并不是用它喝汤,而是将之当做筷子使用),打算吃完饭后再去教室作画。
出了男生宿舍大院,再经过一个臭气熏天的厕所,就到了一个院墙前。院墙下有个只有门框却没有门板的小门,走出这个小门,就是一条乡间土路。
这条乡间土路虽是公路,但很少见到机动车通行,学生们完全没有横穿马路的顾虑和概念。
学生食堂就在马路对面,马路两边,照例有一些住在附近的居民,背来了自己做好的菜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句古话似乎永远适用于每所学校周围的居民。
这些前来卖菜的人不是居住在场镇上的居民,就是住在学校附近的农户,这些人对于学校的作息时间,甚至比学生还要清楚!
每天早、中、晚三餐时间,他们都会提前在家里做好一两盆菜肴,并赶在饭点时间汇聚到这条马路的两边,放下背篼,取出盛有菜肴的盆子,将菜盆放到地上,然后蹲下来,或者坐在自备的小凳子上面,等候学生。
菜的数量不算少,但因季节原因,难免会有一些雷同的菜肴。不过,就算菜一样,甚至做法也相同,味道却会因人而异。
荤菜每份两角钱,素菜每份五分钱,而像豆腐这种介于荤素之间的菜,则定价为一角钱一份。这些卖菜的人,除了少数人只收现钱外,多数人都不介意学生使用饭票和菜票。
不管什么菜,份量均相差无几,都是用饭勺子给你来一勺子。
有些人为了讨好学生,以便多争取到一些回头客,会在一勺子之外,再酌情添一点点。有些人则显得比较小家子气,舀了一勺菜后,决不再添一丁点,哪怕学生开口叫添点也会不予理会。
今天是星期天,来学校卖菜的人比平时要少几倍。平日公路两边,地上摆满了盛有各种菜肴的菜盆,今天只有五六个人,七八样菜。
我打好饭菜,就站在公路边,胡乱吃了中饭后,因为心系画展的事情,所以懒得去河沟边洗碗了,直接拿着没洗的碗和汤匙去了教室。
教室里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虽然很好奇喻川的画作完成情况,但我没有去偷看喻川的课桌下面是否放有画稿,我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纸和圆珠笔,开始作画。
平日画画时,我不会打草稿,这次是比赛,直接用圆珠笔在8开大的画纸上面作画的话,有些地方的比例处理起来难免会有一点失调,因此我先用铅笔,在画纸上勾画了一些笔画很轻的线条,将人物和马儿的轮廓勾画出来后,才拿起圆珠笔正式作画。总体而言,我对自己的这个画作还是比较满意。
接下来,只需将人物和马儿涂上水彩,就大功告成了!
从画第一笔开始,到现在可能已过去了两个小时吧?虽然离晚自习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但我有些累了,决定将上水彩的工作留到下个星期日去完成。
按照以往的规律,星期天下午两点过后,就会陆续有同学走进教室了,今天有点反常,一直没有同学进教室。
我将画稿收拾好后,带着有些兴奋的心情,从一本数学作业本子里撕下几页空白的作业纸,然后出了教室,往教学大楼右边不远处的厕所走去。
解完手后,虽然不想继续作画,但现在回宿舍去也没有什么事情,于是又回教室去。
为了赶画作,我还没来得及做老师布置的代数作业,现在画作已暂时告一段落了,可以做作业了。
让我微感意外的是,当我回到教室前面的空坝子时,只见自己班的教室门不知被谁关上了。
是谁在教室里面?
我一边猜想,一边轻步走到教室门外,没有直接伸手推门,而是弯下腰去,将眼睛凑到门上的一个破洞上面朝里窥视。
现在是下午,阳光很明媚,但可能是教室门关着的原因,教室里面的光线显得有点阴暗。
门对面第二个窗户下面,喻川正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用手里的铅笔,在一张白纸上面画画。
可能是刚才听见了我的脚步声,也可能只是一种心灵的感应,本来在专心作画的他,忽然转过脸来,看向教室门。
看见他在里面,本来我不想进去了,但此时离开,反而显然有点不自然,我只得硬着头皮推开了教室门。
“你回来了?画还没完成?”
本来我们从来不答话,但因上午已经破例交谈过几句,所以我很自然地跟他打起招呼。
令我有点尴尬的是,他好像没听见似的,没回答我的问话,甚至看也不看我一眼,又继续低下头去,专心致志地作画。
(教室里这么安静,又只有我们两个人,就算你画得很投入,也不至于变成聋子了吧!)
明知对方可能并非故意不理人,我还是有些不悦,默默走到自己的座位上面坐下来,拿出代数书和作业本子,开始做作业。
刚开始,我还因为教室里有他在,觉得有些不自在,做了几道题目后,就渐渐进入了一种忘我的境界中。不知不觉地,代数作业已完成了大半。这时,一道题目难住了我。
平时遇到难题时,我就不太习惯请教别人,现在教室里只有喻川,我就算想破脑袋,也不会向他求教。
我又苦思冥想了好一会,仍无法解出那道题目,只得暂时将之放下,将其他题目做完后,就收拾起书本,出了教室。
我沿着窗户向左前方走去,在走到靠近后门处的那个窗户时,我有意无意地转头看了一眼教室里面,只见喻川仍在聚精会神地画画。
我只是匆匆向他瞥了一眼,并没有多看,让我有点奇怪的是,教室里的光线非常阴暗。
刚才自己写作业时,没感觉屋子里的光线有这么暗呀!
虽然有点奇怪,但我没有多想,更不愿多看他一眼,快步穿过教学楼前的坝子,再沿着一坡阶梯,向下面的男生宿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