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我是玉灵,自从长歌陨落后进入轮回转世,我便被困在玉中沉睡,与他相别千年之久。如今好不容易苏醒,第一眼见到的人却并不是他,并且我根本感应不到他到底在何处,只能通过他残留在每处的气息感知他在这里曾发生的事情。
这几天,冷清雪的情绪并不太好,她也没有回去的打算。
而我并不想留在这里,因为安长歌并不在此处。我只想回到江南,通过安长歌残留的气息来感知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我并不想暴露自己。所以,我只能在她的睡梦里给她传递我自己的意愿,诱导她回去。
于是,没过几日,她便启程回了江南里。
我一路很是着急,可当我看到冷清雪疲惫的样子时,就只能放任她了休息两日。两日后,我一边感受着安长歌残留下来的气息,一边控制着冷清雪,把自己的意愿附耳说与她听,控制引导她找到了赵大娘和王昌顺夫妇。
【七】
冷清雪的外祖母是当今皇帝的姑妈,也是前朝长公主。而她外祖父那时还是护国大将军,当年漠北悍匪猖狂,前朝皇帝便派兵镇压并让其归顺。
可惜漠北大都是荒沙,物资缺乏,他们根本不想归顺,而是想替代,想自己坐上那个高高在上之位,想把天下都占为己有。
于是,她外祖父带领千乘铁骑狂卷而来,黄沙如烟弥漫了整片天。
铮铮铁甲不负皇命,大获全胜毫不费力,大漠里败落的人们被迫受降归顺。事后,有少许人因此迁移出了大漠,而绝大部分人却甘愿守在这片干涸的土地。
可明明穷极生恶的人只是少部分,大多数人是一直善良且有气节的,朝廷这次却大开了杀戒,殃及到了许多无辜的人。可战争从来也不讲公平公正,于是她父亲的父亲,便是死在了她外祖父那冰冷的硬剑之下。
那时候,她祖父的眼睛里充斥着无边的恐惧,吓得连牙齿都在打颤。而她的外祖父,那一颗心生冷得硬是激不起丝毫的涟漪。
下手干脆利落,一剑取命。没有分毫情绪,不带一丝拖沓。
安长歌的母亲杜笙歌,她本想留在那片土地守着安长歌父亲的骸骨,可她又不得不为年幼的安长歌做考虑。她思索良久后,还是决定要带着安长歌到一个物资充裕且安定的环境里生活。
最终,他们离开了故土,来到了如今这片土地,并在此生存着。
因为那场战役,北漠里的人在此处并不受待见。虽然朝廷有令要一视同仁,可是老百姓的心里自有一番打算,对于一些事情朝廷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此,安长歌和其母亲在这里过得并不太好。但总的来说,相比起在大漠里的生存条件,终究还是要好一些的。
杜笙歌租了个小院,给人洗衣缝补干杂活为生。大漠里的女人是坚韧的,以至于在她生病之际被大粗男人玷污后也没哭没闹,依旧如常。可是有天,那个流氓又找上门来。
安长歌看着自己的母亲被别人欺负,跑到厨房里拿起菜刀就朝着那人砍去。那人在毫无防备之下就这么倒了下去,满身是血。
杜笙歌见状直接慌了神,安长歌却还拿着刀一直砍。直到有人喊了一句:“不好啦!杀人啦!”后,杜笙歌立马反应了过来,拉着安长歌就跑。
穿过几条街后眼看就要被人追上,杜笙歌为了让安长歌顺利逃跑,便转身向着追上来的一群人冲了过去,想要凭借自身拦住他们。
杜笙歌张开双臂并扭过头对着安长歌大喊:“快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安长歌也没有犹豫,流着泪咬着牙,奋不顾身地往前跑。而为安长歌争取逃跑时间的杜笙歌最终被那群人乱棍打死。
她是知道朝廷与漠北的那场大战的,她的外祖母跟她说起过。但是她并不知道安长歌的这场经历。只是在听赵大娘说起这些的时候,她心里突然就有了一丝疼痛。
赵大娘当时跟她父亲是邻居,比安长歌的母亲要年长两岁。赵大娘跟她的丈夫都是心善之人,时常也帮衬着着安长歌他们。
好在安长歌顺利逃跑并没有被那群人抓住,可到了晚上的时候他却是又困又饿,便在饥饿的驱使下回到了他跟母亲住的地方,想拿点吃的并把能带走的东西都带走。
他虽然是偷偷摸摸回来,可还是被赵大娘的丈夫王昌顺瞧见了。
赵大娘是亲眼目睹了安长歌的母亲被人凌辱这件事情的。当时摊上豆腐快卖完了,她刚好回来拿些豆腐,正巧碰见了那一幕。
当时她也有些慌,不知该如何相阻。只是还未等她有所反应,便看到安长歌拿着刀就砍了人。
往事历历在目,赵大娘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些愧疚难安。若是当初勇敢一点直接大喝一声也好,也不至于造成后面的悲剧。
那晚,她与丈夫商量要不要带安长歌走,反正他俩一直也没孩子。他们是打心眼里觉得安长歌不错的。于是,他们等安长歌收拾好东西后,便把安长歌带回了自己家。
他们一边给安长歌说着他们搬家的计划,一边问着安长歌的意见。而安长歌却从头到尾并未开口说一句话。
最终,他们夫妇二人还是带着安长歌搬去了别的地方。
他们并未跟任何人说起安长歌的事情,只是说旁边死了人不吉利,想搬家去别的地方。而后来安长歌失踪后,赵大娘夫妇也不知道他的下落。
实则是安长歌不想给王昌顺夫妇添麻烦,自己跑了出去。
最开始身上还有点银两可以买些东西吃,可也没挨得了几日钱就花完了。他白天去街上乞讨,晚上住在一处荒废的小破庙里。
有一日下了雨,安长歌淋了一天的雨,也没有讨到饭吃。晚上他淋着雨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破庙,浑身发抖。碰巧有个受了伤的黑衣人也在此,可那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
他抱着自己蜷缩成一团,慢慢睡着了过去。那黑衣人只在那自顾自地闭着眼盘腿打坐,一直没说话也没什么动静。
后来安长歌发了烧,在睡梦里一边说着“不要”还一边哇哇大哭了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黑衣人终于有了动静。只见他吐了一口浊气,就站起了身来。
他上前去蹲下来抱起了安长歌,还用一只手去摸了摸安长歌那红彤彤的脸颊,随后便大步地出了门去。
天色已晚,大街小巷都已熄了灯火。黑衣人看见医馆就去敲门,第一家没人应答,第二家也说已歇下。
好不容易找到第三家,里面的老大夫说着稍等,黑衣人却听岔了去以为人家也不给开门,就一个急脾气之下一脚把门给踹开了,门也因此碎成了好几块。
已经赶着出来且正把外衣穿了一半的老大夫看着这个场景后,整个人就呆在了原地,手上穿衣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黑衣人反应过来后心里只觉得一阵尴尬,但面上却一本正经地倒着歉,说着修门的钱他会加倍赔偿。
老大夫看着双目紧闭,一身脏兮兮且湿淋淋的孩子,一时心软也就没再计较,直接给这孩子摸了脉又看了诊。
他自然而然的没管这黑衣人,也什么都没问,故作镇定只当那黑衣人不存在一般,自顾自地去抓了药。
药抓好之后老大夫就把药包给了黑衣人,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一声“早晚各一包,熬了水喝下即可”。
黑衣人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抱起安长歌,又拿出一锭元宝放在了柜台上。
老大夫看着若大的一锭元宝,还没来得及拒绝,黑衣人便变化了嗓音说到:“今夜之事还望大夫能够替我保密,这是诊费和药钱,剩下的便当作修门钱!”
他一说完,就“咻”地一下不见了踪影。
老大夫实在是撑不住了,心里慎得慌。他颤抖地抬起手来用衣袖在额头上擦了擦虚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