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走后,齐路突然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明显得就连向来看她不顺眼的父亲也奇怪于她的变化。
主要是她竟然会突然变得让他再感觉不到她的任何威胁——这点所引发的他对她的态度的转变,——是竟然会影响到他自己的改变的这样的变化,才使得父亲罕有的多少有些在意起齐路的变化来。
即便齐路还是就算什么都不做的就只是待着、也还是能让人没法忽视了她的存在的强烈存在感依旧着,可不知是否是因为她很快就不再在这个家里了,且以她的性格,估计只要不主动要求、她就不会再主动回来这里的缘故?
或许,就是因为齐路很快将不会再存在在这个家里的关系,才使得她在这个“家”的关系网中的位置突然就变成了一个是与这个家里的其他人相互间的权力争夺再无关系的“旁观者”,进而就让全家——尤其是她的父亲,对她这样仿若天生自带的强烈存在感就不再会感到威胁。
没有了威胁,也就不存在与威胁感相伴的敌意,和与那敌意相伴的各种对她的看不惯。
突然间,不仅是父亲眼里的“齐路”变了,父亲自己也因为与齐路之间的权力争夺的关系变了而一下就明显改变了对她的一贯态度。
父亲自己未必会懂得——他之所以会突然间就不再似过去那样的总是没缘由的就是看不惯齐路的任何的变与不变——他这样的变化背后的真正原因,但对自己这样的从感觉到行为的明显变化,他自己还是有着最起码的自觉力的。
只不过,他也只是稍微在意了下,待确认了对自己没有危险之后,就便草草的对自己这样的改变作了自认为合理的解释:那是因为齐路不再惹他了,他才不再看她不顺眼。
不过,齐路最近——尤其是在影来了又走了之后,就在当天,她就的确从越来越像的一下就变得明显就像个“外人”了。
是齐路先把自己当“外人”,当成了只是暂时寄住在这里的“租客”,然后用这样的身份来对待家里的每个人——尤其是他这个一家之主,——齐路对他就像对真正独揽这家实权的“房东”一样。
就算齐路没有刻意说什么、做什么,但她那毫无掩饰的态度,谁都能清楚感觉到与她之间的十分明显的界限感。
和她是什么关系?她把你视作是什么人?——这些关系的界限感,她都是清清楚楚地用言语之外的实际行动和待人态度,实打实的表现了出来。
非常的明确,又……十分的自然。
真的毫无刻意感。反而是,若她不这样了,你反倒会觉得她是刻意了……
这样无形的语言,无形的力量,却反而比“说”更有穿透力和影响力。
全家都被轻易影响了。
都感觉到了被齐路用一种无形的力量拒绝在一道看不见的隔墙之外。
让他们既能把齐路想表达的看得清楚,但又无论如何的都没能越过了那道界限的走近了她。
可是,这样的距离,这样的拒绝力量,又并不惹他们对她心起反感、或彻底产生敌意。
只因,齐路散发的这样的拒绝力量,他们虽然感觉得到自己没法勉强、没法靠近,但同时的,他们也感觉得到它对他们没有任何的威胁。
或许,就是因为没有威胁,再加之——不久齐路就会离开,然后她今后的很长时间里——不管是求学还是将来的工作,她若有出息了那当然对他们有利,但就算没出息,她也不会再耗费他们这边的资源——或许就是因为齐路将不再与他们存在着什么资源和家庭权力的争夺的竞争关系了,所以他们每个人的潜意识中才会不再对如今这样的齐路再有过多的在意。
如今,在这世上,怕也只有齐路和影两个会知道:齐路她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这么有距离感?而她的家人们又为何会突然就这么轻易就接受了她这样的刻意距离?
其实,就在影走后的当晚,齐路自己就偷偷去亲自确认了她心底的担忧:
她的确再没法去到之前还曾去过、经历过的那个“齐路”所在的时空;
取而代之的“故事”却成了:因为她通过时空穿梭,从“那边”的“未来”知道了一次重要的选拔考试的答案,然后以全满分的成绩获得了她在“这边”即将要去的那所学校的全额奖学金的入学名额,然后她就让“那边”的“她”得以免费去了“那边”的同一所学校……
这事,齐路在去“那边”重新确认之前,她的记忆里关于“那边”,当时还只有她如今已经去不到的那个版本的“齐路”的一生的记忆;
哪里想到,等她去了如今的“那边”之后,接收到的,却是全新版本的“齐路”的截然不同的一生的记忆。
然而,齐路却没有忘记在此之前的她所经历的那些,但又平白的瞬间就多出了好多她知道自己根本没有真的去做、却又确实在“那边”发生过的——是她去了“那边”所做的那些事,——以使得齐路如今重新接收到的这一堆的全新记忆的每个片段的情况,都是能逻辑自洽的一套解释——既是合理的“果”,也是合理的“因”。
哪怕齐路自己并没有真的去做过那些事,但她又是清楚的:它们就是真实发生了的,都是真实存在着的。
并且,只要齐路“这边”的情况稍有任何关键元素的变动,她在“那边”的一生就会同时响应“这边”的变动的立刻变化了版本,瞬变成仿佛就是另一个人的截然不同的一生。
而且,这些变化,还都是真实在“那边”发生了的现实!
这让齐路在感觉上能理解它的真实的同时,却在理智上,已不只是混乱而已了……
也就是说,只要“这边”的齐路稍微改变了连她自己都未必可知的是她人生中的某些“关键”的元素的话,那“那边”的一个活生生的“齐路”、以及和“她”有关联的其他人的人生走向,就可能会随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然而,比起这样可怕的关联性来,更让齐路感觉可怕的,是她自己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