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平等不过是你我攀比的准则——2017年9月4号备忘录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只是有的人平平无奇,有的人鸡犬不宁。

我读这个中专时候,对一个十六岁专门跑来这读殡仪的女同学,说着她从来没看见的贫穷和辛苦。

“你体验过没钱的感觉吗?”我问

“我说句话,实话啊,你可别生气。”她笑着对我说。

“我从来就没有缺钱的时候。”

她是东北人,跨了半个中国地图来这。是因为她家也是开殡仪馆,她生活费根本不愁。

至今记得我因为没钱吃饭,拿着卖不出去的月饼充饥啃的快吐时候。

她的一条朋友圈,一张截图显示她花了一万多。

瞄伯他们家以前很惨,他们大哥,我叫他汉伯。

汉伯年轻时候,家里除了三兄弟,穷的毛都没有。

他有一天走十几里路,到镇上摆摊。

给个叼毛踢他摊子,他打不过,气到爆炸。

刚好我爸路过,把那叼毛打了一顿。

因为他跟我们家是宗族关系。

后面汉伯跪了个郎中做师父,他学了有成。

可没房子开铺,我爷爷把旧房子给他当卫生站。

“我这辈子最感激两个人,一个是我师父,一个是你爹。”

那天是我初中后因为捣蛋,老师不给中考,我爸跟我坐大巴回老家陪我参加这儿的中考。

汉伯喝的醉醺醺指着我爸说,我爸一脸讪笑,他的发鬓我看到些白发。

我家2015年开始,废品站开始走向末路。

我爸不再像三十几岁那样,夏天能把啤酒当水喝。

那些酒箱堆的跟一面墙一样,收玻璃瓶的人还惊叹我爸是真的能喝啊。

生意越来越差,赚钱越来越难。

我爸不再跟狐朋狗友一起,每夜都去歌舞厅或者洗脚城之类的东西。

直到半夜回来,有时候吐一床,吐一地。

我妈睡到一半,看到他回家后,只是边清理边埋怨吐成这样还喝,从来没怪我爸每天这么晚回家。

我从看到很少见的我爸就害怕,到他每天无聊坐在家里跟别人打电话,在那哈哈大笑问别人在哪里发达。

我没那么害怕他了,他经常在家了。

他给我们几个孩子买了五份保险,五份。

一个垃圾佬给他五个垃圾仔买了五份。

他不喜欢赌博,却因为孤独。

他叫了那些赌博的狗几把朋友到家里,玩了一晚输了三万。

我很小,听到这个数目心都在滴血。

我害怕我爸赌博时候,明明输了还在摇摇头装失误的蠢样。

他很孤独,但他不明白那个江湖已经不在了。

而我呢,初中给赶出学校,我觉得我很牛逼。

但不知道我家那时候已经挣不到什么钱了。

当我爸再没人缘,去叫个人带我回老家陪我考试。连家里小轿车都不舍得开,没钱买车油。

两个人,一父一子。

我两挤在大巴里,他因为旅途漫长,躺在我旁边张着嘴呼呼大睡。

我感觉到他老了。

出发前我跟他说我初中毕业了,我能照顾自己了,一个人可以回去。

他听到我这回答瞪了我一眼,像看傻逼一样看我。

到老家了,我们提着大包小包。

跟我们居住的地方,那些刚从山里出来打工的穷逼一样落魄。

我是真的傻逼,那时候。

我知道那时候家里穷了,但我觉得再过段时间又会变富的。

像我爸妈一路走来的故事,老天不可能这样亏待他们。

那样老天会给雷劈的。

我跟我爸坐三轮车去见他的好朋友,汉伯。

他习惯掏出钱包,里面还是红色的大钞,但是只有几张。

司机接过钱,摸了摸这么大面额的纸钞。

“哎,不是假的。”

我爸嘲笑着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司机道。

他每次清明节回老家,总会带我们风风光光回去,一身靓丽。

只是想告诉家乡的人,他是衣锦还乡而不是灰溜溜的逃回来。

我们去了汉伯的卫生站,他看到我爸客客套套的请喝茶的礼节。

我用当时短短十五年的见识,我觉得这个汉伯城府的可怕,为人不错。

但我目光短浅,看不见这点个端倪。

我觉得跟头猪一样的我爸早看见了。

当我们一进卫生所,我爸见着他大喊他名字。

汉伯见着我爸,先是依旧帮病人看病。

对我爸点点头,客气的伸下手指茶座的位置,然后心思放回病人身上。

我爸愣了愣,尴尬的坐在那跟我介绍他跟汉伯的故事。

而我见着汉伯的第一面,觉得这人礼节儒雅的可以啊。

尾叔听着声音走出来。

我爸大喊,拉他坐下。

他摆摆手说忙,然后说:“阿哥,听说你这几年不怎么样啊。”

我爸笑着的脸一下收住。

“怎么没开车过来啊。”汉伯看完病人笑着走过来。

他瞥了眼我跟我爸脚下大大小小的行李包。

我爸不知道怎么接话,他手放在腿上推磨着。

我第一次见到我爸紧张,为什么?

见着我爸的表情,汉伯看到答案一样低头笑了下。

“先去吃饭,坐了一天车也累了。回来干嘛。”汉伯问。

“还不是这个衰仔。”我爸大力拍着我后背,他神色又变回以前豪迈的样子生气道。

那时我这肯定看明白了,这时候的我爸只有找宣泄的对象发脾气的模样,才会告诉别人他还是那个没老的他。

“哎,我都给这儿子气死了。”我爸摇摇头失望道。

汉伯一脸玩味的看着我,他也看懂了我爸的面具,不知道是同情还是让我恶心的样子看着我。

吃的地方非常非常高档,我这辈子都没去过的高档地方。

汉伯叫了一群人来吃饭,我跟我爸都着看着周围的陌生人没开口。

而汉伯却晚晚才来,像EZ那句主角都是最后登场的。

他对周围抱歉说有事打电话,所以来晚了。

然后跟我爸介绍周围的人,局长厅长部长。

我爸像个傻子一样,震惊的点点头。

嘴里哦哦的说,吃惊这些人的身份。

这我看懂了,这个汉伯在显摆他的人际圈。但没事,他是我爸的好朋友,肯定不是在跟个好兄弟在攀比我现在比你厉害了。

这些人再叼关我屁事,还不是我汉伯的人。

我依旧很吊的样子。

像以前去酒店一样,推菜盘上的转头玻璃盘。

我特么推不动。

???

我日?我看着玻璃盘在缓缓动啊,怎么我推不动。

试了几次,那些人物莫名其妙看着我。

我才发现这是自动的,想装逼夹菜的脸红的像猴屁股。

那餐我没什么意思,很失落,觉得自己在装什么逼呢。

跟我爸去了汉伯安排的酒店。

应该是我当时年少太嚣张,汉伯都注意到我气焰敢哼笑他。

“你这儿子,太尖了。”汉伯喝醉酒指着我。

那眼神盯着我,我见过这种眼神,那个叫了十几个人阴我的人他之前没动手也是这眼神。

“好生仔,就要好好读书,不要太尖。”

他觉得跟个孩子计较有失身份,离开摇摇手离开,像我败了他兴事。

我爸却高兴拍着我头:“臭小子,连汉伯都觉得你太嚣张了。”

我却沾沾自喜,汉伯这样的人物也注意我牛逼了。

后来,第二天考试。

我看着周围穿校服的学生都在跟认识的人交谈,而进了考圈,我第一次感觉到在陌生的地方自己谁都不认识,谁都靠不住,那种孤独感觉。

考完试,出来后却看见同样站在外面的我父亲。

他插着手,一个人站在太阳下。

挺着啤酒肚,流着臭汗,时不时看手机时间来渡过时间。

“考的怎么样?”他问。

我看着他模样,有些心疼,但这样想感觉特别怪。

“很可以。”我笑着说。

“走,去找汉伯。”他听到后笑着回答。

但这次。

汉伯并没有再叫什么厅长什么鬼。

他跟我爸,还有一个他们的熟人。

我不管。

我只记得他们到一个牛肉火锅店。

他三在喝酒,汉伯借着酒意发疯。

“你牛逼什么啊你!啊?!”汉伯指着我爸大骂,看了我爸一眼很快别过头。

“你说你牛什么?你现在比的过我什么?”他大拍桌子喊。

我爸傻笑插着手说:“你喝醉酒了。”

“我没喝醉!”他大挥手又大力拍向桌子:“你说你,东,你看看你个捡垃圾的,你现在怎么比的过我。”

我不明白,我看着我爸的样子。

他一直笑,我看着汉伯,他气恼的莫名向我爸宣泄怪异的想法。

我看的出汉伯怕我爸揍他,他说完一句就低下头看别处装醉酒。

“我可去操你妈!!你装什么装?你现在能在我面前装什么?”他一甩酒杯。

批啦一声,玻璃掉在地上碎裂。

三个大人还是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整个市的领导我都认识,你装什么,你现在还在牛逼什么?你个垃圾,我操!”

汉伯对我爸吼的脸红青筋起来。

他吼的有点累,站起来时候摇摇晃晃。

“我去操你!!”汉伯直接把桌子掀了。

我爸还是不动,他在那笑。

我不明白。

那个胆小但好胜的我,手攥紧的拳头死死盯着那个汉伯。

“从今天开始,你我不做兄弟了。你赶紧滚,滚远点,”

汉伯走了。

我跟我爸也走了。

我们两走在夜路上,没有车来接我们了。

我爸终于发脾气了,他在骂我祖宗,骂的我狗血淋头。

我们没钱,也不会回去汉伯给我们买的酒店套房了。

我们叫了三轮车,租了个小旅馆。

一路上,一车上,一晚上,

他一直在骂我。

骂我没出息。

后两天的考试,我出了校门看见他。

他站在那,眼睛没了光,更老了。

我考完最后的考试,他的气也消了。

去了个大排档吃饭,他点了一桌的菜。

“好吃吗?”他问。

“好吃。”我喝汤笑道。

终于能回家了,我很开心,看得出我爸也很开心。

他终于笑着打岔些,我们父子很少的对话。

最后我们坐回大巴。

我看着我爸掏着碎碎散散的零钱,筹齐了车费。

两人上车。

坐在回家的路上。

这是五年前的故事了。

我现在才明白。

汉伯妒忌,妒忌我爸他怀念的以前的自己。

有谁不想风光一世。

汉伯不甘,我爸不甘。

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