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都提高了警惕,杰西显然也听到了声音,竖起耳朵,就朝着那里叫了起来。
狗吠声在这荒野之中格外清晰可见,山谷中回荡着杰西的吠叫声。
原本窸窸窣窣的地方听到声音也露出面容来。
原来那是一个男人,而且还是一个个子不高的黑瘦老人。
卫景西见此,连忙朝他挥手:“老伯,你在这里做什么?”
那个男人没有料到这里还有别人,他也愣了一下。
“小伙子们?你们怎么来了这里?莫不是从村子里听到了什么消息?”
三人一怔,这位老人什么意思?
他们在村子里什么也不知道,能打听什么消息?
不过想归想,他们倒也面上不显,朝着他们走了过去。
他躲在这些草丛里,这土地上到处都是用锄头翻过的痕迹,这老头一定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顾思远眼睛一转,脸上露出笑来,显得越发和蔼可亲,就像隔壁的邻家男孩:“老人家,你要的东西可曾找到了?”
老人望了四周一眼,并没找到可以坐下的东西,干脆一锄头往下一挖,半截锄头挖进了土里,然后锄头棒子一丢,形成约摸20度左右的坡度,老人就势坐到了这现成的锄头棍子上,忧愁地扯出一只烟。
“你们要不要来一根?”
老人环顾三人,顾思远等人连忙摇头摆手!
开玩笑,他们可是新时代的大好青年,哪里喜欢那些东西?
老人见他们确实不喜欢这东西,倒也没再劝了,自己点了火,吧嗒起来,嘴里还嘟囔道:“这么醒脑提神,你们怎么就不喜欢呢?”
卫景西接过杰西的绳子,有些好奇地问道:“老伯,你要找的东西找着了没?可愿意让我帮你一起寻找?”
老头摇摇头,叹息道:“没了啊!孩子们,估计那东西早就被水冲走了!再也找不到了,我已经找了整整三十多年,年年来此,这么多年早就没有见到,已经没有了。”
这下轮到三人震惊了,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让老爷子在这荒天野地里苦苦寻找了二十多年?
三人百思不得其解,倒是老爷子吧嗒着烟,眼里满是不舍。
“孩子们,你们不懂啊,我丢失的东西有多么珍贵,你们这些没有经历苦难的人哪里会懂啊!”
在老爷子的遗憾声中,顾思远几人这才明白老爷子为什么在这山野之中寻找三十多年了。
那是一个时代的记忆啊!
老人的父亲是一个Z士,上世纪四五十年代,在举国应征之中,他的弟弟因为未成亲也没有生育子女不愿意入征。
那时候,老人的父亲便替了自己的弟弟远走他乡,辞别了妻儿,挥泪离开了家乡。当时老人的大哥才刚刚出生,还不足一岁,望着父亲远去的模样痛哭不已。
后来,老人的父亲支援高丽国,几经生死,绝望之中,骁勇善战,从血海死人堆中捡回了一条命,手中捏着一只从敌人手里夺回来的戒指战利品。
很多年以后,他回到华国,回到了家乡,把这个戒指一直珍藏起来,想让后辈们记住那艰苦的岁月。
因为早些年出生入死,老父亲身体不佳,作为家里的小儿子存在。老父亲没有那个精力去为小儿子创造更好的条件。
老人长大以后是作为上门女婿成婚生子的,老父亲觉得自己亏欠了小儿子,便把珍藏许久的戒指作为小儿子的陪嫁取了出来,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了他物。
那时候老人也还年轻,刚到了一个新的环境,有很多不适应。
他思念自己的父母亲人,便取了戒指,每天睹物思人。
有一天下田耕种田地,老人觉得不方便,便取了戒指挂在裤腰带上下田耕地。
结果裤腰带断了,戒指没了。
老人整整在这荒野之中找了三十余年。
这里的田地都已经荒废了,老父亲也因为老年痴呆离开了人世很多年。
老人悔不当初,却也只能满心遗憾。
顾思远三人听到这里,也满心复杂。
这戒指对老人来说不仅是一个时代的印记,也是一个老父亲对儿子的满心关切和思念。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也是没有谁对谁错。
就算当初老父亲亲手把戒指交给小儿子身上时,他也没有预料如此结果。
尘归尘,土归土,老人的一生已经随着那些黄土和这伟岸的秦巴山脉融为一体。
那些历史也随着戒指悄然埋在了地下。
“老伯,你找了三十年,你还会继续找下去吗?”
老伯摇摇头,吧嗒着香烟,叹了一口气。
“过了今年,我应该不会再来了,我老了。我想找到戒指,也只是为了一份念想。”
当年那些岁月太过艰苦,多少人流离失所。
国破家亡的痛苦,这辈子再也不想经受了。
只有经历过那种乱世,才会明白当今的和平有多么不易。
当年他的老父亲离家,他的大哥还不满一岁,等老父亲归家之时,他的大哥已经成了半大的少年。
因为大哥跟着老母亲活的艰难不已,家中并没有男人支撑,他们生活的非常不易。也因为吃过太多的苦楚,他的大哥身体并不是很好,成婚以后留下几个幼子便早早地去了,后来他大哥的孩子也早早离去,留下的一双儿女也跟着母亲改名易姓远走他乡。
没有谁比他更厌恶战争,喜欢和平。
当年同老父亲一同离开的年轻人还有很多,他们无一不是家里的顶梁柱,家里的希望。
老父亲尚且幸运,还能够荣归故里,和妻儿一家团聚,安享晚年,儿孙满堂,安然离去。
可是当初还有更多的年轻人,他们为了华国人们的幸福,为了华国的稳定,他们毅然走上了抗争之路。
他们马革裹尸,埋骨他乡,成为森森白骨,幸运一点还有一座无名的墓碑,更多的却是那田野沙滩里的一把枯骨,甚至连名字也不为人所知。
老人望着远方,悠然吐着烟圈,心中那些往事,也随着他日渐消瘦的脸庞而愈加清晰。
他比谁都渴望幸福,比谁都珍爱和平。
因为那鲜艳的红旗上有他老爹撒下的热血。
就算到了老父亲的老年,其实也算不上真正安宁。
早些年老父亲出生入死,有一次因为敌人无情的进攻,他们一个连只剩下老父亲在内的两个活人。
老父亲因为受伤昏迷,被扔在最下面,他身上堆着的全是和他一起携手共进的兄弟们。
敌人的尖刀穿破了血肉,划破了生的希望。
老父亲醒来的时候,四周血流成河,周围都是那些牺牲了的兄弟们。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老父亲擦干了眼泪,艰难地爬了出来,四处寻找活着的兄弟,整个连却只剩下他们两个幸运的活人。
老父亲甚至来不及掩埋兄弟们,便匆匆撤离。
多少年过去了,老父亲想起当初那一幕,都会伤心不已,觉得自己没有救下那些兄弟,甚至连为他们掩埋身骨。
到了最后,老父亲得了老年痴呆,却依然没有忘记那段艰苦的岁月。
和平在很多人眼里只是两个字而已,但是在老父亲的眼里却是一辈子都觉得珍贵的东西。
老人抽回自己的思绪,心中也伤感不已。
孩子们已经长大了,他们为了各自的生活,都在外地打拼,生活也异常艰辛。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都没有一个人影。这山林茂密,常年照不到阳光,土地湿滑,自己若是一个不小心出了什么事,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孩子们生活在城里,面对高额的房价,还有医疗教育之类的费用,本来就非常艰苦了,若是自己再出事,那不是给孩子找麻烦吗?
这枚戒指,他已经寻了30多年,既然寻不到,那就让它永远停留在这片土地吧。
顾思远见他如此,倒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王梦晓想到老人在这里呆了几十年,肯定对这里无比熟悉,便问道:“老伯,你有没有看到几个人循着这条路去找老虎啊?”
老伯努力回想了好一阵子。
“你说的那些人,我好像有点印象,他们这一行是三个人,一人背着一个大背包,不过找不找老虎我就不知道了,我没有问。”
王梦晓大喜,立马取出自家大伯的照片:“老伯,你快看看是不是他们?”
老人家接过照片,眯着眼睛努力看了一下:“好像是他,他们捂的严严实实的,脸都看不清楚。”
卫景西不解:“蒙着脸做什么啊?这么热的天!”
“蚊子啊虫子啊什么的!年轻人,你可不要小看了那些丁点大的虫子,一个不防,可能还会要了你的命!不过你们说的那个老虎,我看有些难!”
顾思远好奇道:“这话怎么说呢?”
老伯叹道:“这里以前是有老虎花豹没错,可是前些年这里兴起了打虎运动,这里的人都没什么事,扛着锄头大棍镰刀漫山遍野找老虎,现在哪里还有什么老虎啊?早就在前些年给打没了。”
别看这林子大,当年蜀地遭遇十年大旱,闹饥荒饿死不少人,人连命都没了,哪里害怕什么老虎?
听到老伯的话,几人都有些泄气。
华南虎难道真的灭绝了吗?
不过王国东已经到了这里,无论有没有老虎,他们都不能在此时放弃导师,再怎么样,总要找到他人再说其它,现在蜀北林地恢复的如此完好,万一还有奇迹发生了呢?
坚定了决心,三人倒也没有再过多停留,辞别了老人,他们继续前行。
蜀北的天气一到了八月就异常烦闷,那知了更是没完没了叫个不停。
杰西伸着长长的舌头,也有些烦躁。
卫景西努力牵着杰西:“走吧,去河边取点水,杰西都有点渴了。”
顾思远两人望了望天,此时太阳当空照,正是最热的时候。
两人也跟着他的脚步往河边走去。
而此时,赵茹和邱冰熙两人也正站在河滩上,手里拿着一块碎石,满脸疑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