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认识的涂菲是义无反顾大大咧咧的，可是现在的涂菲捧着一言难尽的礼物也只是轻轻的微笑着。
“你不喜欢？”顾九皱眉，柳烟落翻了个白眼，“涂菲哪里不喜欢她都快感动哭了。”
“真的吗？”听柳烟落这一说，顾九释然地笑了起来，露出浅浅的酒窝，“你真的喜欢吗？”
“嗯，很喜欢。”涂菲真是善良，柳烟落看不下去了，摇着头躲到屏风后。
“顾九，你是不是有事要我帮忙啊？”涂菲还是忍不住问出口，顾九一怔，终是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便自顾自地走开了。涂菲正纳闷着，出神中被手机铃声吓了一跳，爷爷的护工打来的，说爷爷突然晕倒了，现在已经送去了医院，涂菲担心爷爷，慌慌张张地就往医院赶去。
消毒水的味道充斥着鼻腔，涂华南已经醒来，他看着坐在自己病床边的女人，眼睛里闪烁着许久不曾走过的光。
“小茹……”涂华南的声音很是沙哑，他喃喃出这个名字，苍老的眼眸里溢出了眼泪。
“爸，我回来了。”这个叫小茹的女人冲着他轻轻一笑，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手。
啪……
涂菲手里的包掉在了地上，她愣在门口，看着同样诧异的两人，病房的门没关，方才他们的对话她听得清清楚楚，左手腕处的烫意她也感受得清清楚楚。
怔了片刻，小茹站起身准备走。
“你别走！”涂菲挡在门口，她几乎是吼出来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涂华南躺在病床上，一脸的无措，不知是清醒着还是迷糊着。
“你到底是谁？”涂菲颤抖着嘴唇，声音轻到甚至连自己都听不清。
“让开。”小茹垂着眸子，字句冰冷。
“我问你是谁！！！”这一次涂菲吼得很大声，似乎是用尽了全是的力气，她指了指涂华南，“如果作为他孙女的涂菲没资格问你，那么作为画灵，你必须回答我这个锁灵画师的问题！”
“你……”小茹平静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她神色复杂，嘴唇动了动，终是没有再说一个字。
“她是你妈，你不能这么对她！咳咳咳！”涂华南有些激动，他想要爬起来，却没有足够的力气，吼完这一句就剧烈的咳嗽起来，小茹赶紧过去给他顺气，涂华南扬着头，满脸的愧疚，“孩子，菲菲不是故意的，她不是故意的……”
涂菲脑子里已经乱成了浆糊，爷爷已经许久没有叫过她菲菲了，爷爷痴呆已久，可是现在似乎却是清醒的。
爷爷说，这个画灵是她的母亲，不，不可能，她是画灵，怎么可能是她的母亲！
“涂菲你过来，跟你妈道歉！”涂华南冷着脸，语气不容抗拒。
从小到大涂菲都很听爷爷的话，只是这一次，她做不到。
“她是吗？你问问她是我妈吗？就算我真的是她所生，她配当妈吗？生而不养，避而不见，她配吗？”涂菲崩溃了，她这一辈子从来没有这样歇斯底里过，医院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人，“看什么看，都给我滚！”涂菲朝门口大吼，然后甩手重重关上了门。
涂菲的话音似乎悬了许久，直到小茹那张有些岁月痕迹的脸上划过眼泪。
涂华南还想说什么，被小茹制止了，她疲惫地摇了摇头，从凳子上站起来。
“没错，我是画灵，不是你的母亲。”
“小茹，你……”
“你爷爷跟你讲的故事是我告诉他的，暮色烟云图，不只是一幅画。”涂华南的话被小茹冷冷打断，他没办法再说什么，还能再说什么？这二十年怕的不就是今天这样吗？
小茹接着道，“你奶奶的魂魄在画里，你父亲的魂魄也在画里。”
“不可能，我奶奶去世二十多年了，爸爸也走了六年，不可能……”涂菲脸色越来越苍白，她求助般的看着涂华南，“爷爷，你告诉我，她说的是假的，对吧？”她希望有人来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假的，可是涂华南却一言不发，避开了她的视线。
“你奶奶去世那年，你还在我……在你妈妈的肚子里，是我把她送到画里养着的，还有你父亲也是，三公主答应我，只要解开封印，她就能复活他们。”小茹隐瞒了若兰诺塔把水御风的残魂强行附到她身上的事，也隐瞒了她不得不躲着涂菲的原因。
画灵小茹，的的确确是涂菲生身母亲。
小茹的原身是人像画，灵力极高，所以和人类有孩子也是有可能的，也就是说，涂菲有一半的画灵血统。
三公主的宫殿她去过，里面确实能养灵魂，但是能复活死去多年的人这件事太过荒诞，可是画灵存在的本身，不也很荒诞吗？
一种异样的感觉在涂菲心里萌生，她突然有些希望这个叫小茹的画灵所说的都是真的，这样，是不是就意味着她还能再见到爸爸，还能再陪在他身边，一家人团聚？
不，不是这样……
顾九说过，命数自有天定，她是锁灵画师，她的职责便是不让画灵影响人类正常的命数。
冷静片刻，涂菲看着小茹，沉声道，“我知道是你让爷爷清醒过来，所以我跟你说声谢谢，但是你记住，你是画灵，我是锁灵画师，我们……是对立的，我不会让你们做越界的事，更不会让暮色烟云图的封印被解除。”
“你……”涂华南气得瞪大了眼睛，他怎么也接受不了自己的孙女会反对亲人们复活，“涂菲，那是你奶奶和你爹！”
“是谁都一样！”涂菲实在呆不住了，她说完夺门而逃，临走时瞥见小茹一双清澈却满是悲伤的眸子，涂菲心里莫名一抽，酸得发疼，让她不敢再看那双眼睛。
一口气冲到了地铁口，涂菲到现在都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她不敢相信，但是不代表这一切不是事实。
她否定，小茹否定，但是事实却是她最不愿意相信的，她猜到了，却在逃避。
妈妈……
这个她期待有一天能叫出口二十多年的称呼，那个人终于出现了，身份却是玩笑一般的让她难以接受，如果她不是锁灵画师该多好，如果那人不是画灵该多好……
小茹，她的母亲，叫小茹。多温柔的名字啊……
涂菲脑海里挥之不去的那双悲伤的眼睛，就像是快要破碎的珍宝让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