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似乎很放心书院中的学生们,甚至还专门交代贴身侍卫图里琛,也把佩剑留在外面。就带着和煦的笑容,与钟远声有说有笑的进入大礼堂中。
小书童垂着头,眼神却忍不住在众人身上瞄来瞄去,似乎在辨别是否还有武器留下,朱棣向来是个直觉很准的人,久违的危机感涌上心头,让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些天隐隐担忧的事,终于要来了!
在路过小书童时装作不经意地扯了一下腰带,露出软剑的剑柄。果然如朱棣所料,小书童脱口而出:“软剑!”
小书童用的是江宁本地话,只有朱棣听懂了,似笑非笑重复了一声,还故意朗声问道:“果然是吴语难懂,钟院长,这是何意啊?”
钟远声依旧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平和地笑道:“能有什么意思,毕竟是小孩子,又是初次面圣,难免太过紧张罢了。”
这个老狐狸显然还有后招,也是,都是天潢贵胄真不交武器,他不过是个小小书院的院长,还能硬逼不成,肯定另有准备,只是不知他们到底准备怎么做。
朱棣警惕地扫过屋内这群书生,豪不意外地发现,其中混着数名身材敦实的壮汉,虽说从身材上不好判断是否精通武艺,但这几个显然不像是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孱弱文人。
站到康熙身边,为防院长听得懂国语,低声用蒙语提醒道:“皇阿玛,这些学生有点古怪,似乎身上有功夫,咱们没了佩剑,人数也不占优势,还是让侍卫们也进来吧。”
三阿哥一心想要讨好康熙,离得近听到了朱棣的话,轻蔑地冷哼道:“四弟,这你就不懂了吧,别以为南人就只会死读书,打从元朝起,书院就不仅仅只是传道受业,不少学生都苦练武艺,甚至还研习医理!”
朱棣也扭头严肃地看向三阿哥,冷冷地询问道:“那三哥可知道,前朝洪武帝那么不喜书院之人,为何偏偏推崇这文府书院,甚至还重金重建?只因当初元兵南下,这个书院拼死抵抗,上至师生下至杂役无一幸免。”
康熙若有所思地看向朱棣,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朱棣瞬间明了,皇阿玛这是早有准备,同时心中不免心灰意冷,他是不是根本就不信任儿子们,才会一点点提醒都没有,甚至还要阻止自己挑明。
三阿哥没注意到康熙的眼神,依旧做作地摆弄着手中的折扇,不屑地冷笑道:“所以呢,老四你什么意思?故意挑事是不是?皇阿玛驾临此处,可是为朝廷笼络江南才俊,你却恶意挑拨,是何居心?”
太子也在旁懒洋洋地反驳道:“老四,你也说了是元兵南下的时候,这明朝的文人能跟宋朝的比吗?”又阴阳怪气地学了一句明后期嘲讽江南读书人的俗语:“我雇秀才打汝!”
不等朱棣开口,康熙已经轻声呵斥道:“够了!朕是来选拔人才的,不是听你们兄弟斗嘴的!”
三阿哥恨恨地瞪了朱棣一眼,扭过身去,立在了钟远声身旁,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样子,接着手中的折扇,与书生们就其中典故热络地聊起来。
朱棣趁机走到十三阿哥背后,微微欠身,在其耳边低语:“小心,屋内有诈!”
说完又回到康熙身边,既然皇阿玛如此淡然自若,待会乱起来,他定有脱身的法子,自己只要紧随其后就行。
等待危险到来的时光总是最难熬的,朱棣一直冷眼看着礼堂内和乐融融的场景,眼中心里却在飞快地盘算着待会会以何种行事闹起来?
真刀真枪地干显然不可能,老三虽然礼重文人,办事却不含糊,不可能让他们将武器带进来。
毒物?皇帝饮食可不是这帮人能轻易碰触的,若是毒烟,这里四处透风,充满整个房间又需要不短的时间,外面人早就冲进来了。
就在朱棣还在暗自思索危险会以何种方式到来时,伴随着一声巨响,整个屋子毫无预兆地抖动起来,房梁上的灰尘飞散在空气中,脚底下原本紧密相接的木板也开始疯狂翻涌。
爆炸?朱棣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却发现书生们皆神情悲壮地抬头看向屋顶,猛地想到当初贪玩,无意间偷听到的话,为防蒙人再度入侵,这里的设计参考了墓穴防盗,屋顶上掺杂了大量的火龙油!
“火!”朱棣猛地拽住康熙,迅速拔出腰间软剑,急切地开口:“快走!这里马上就要烧起来了!”
康熙只是迟疑地看了眼拉住自己胳膊的手,没有多言一起快步往外走,太子向来信任朱棣,毫不犹豫地率先朝着门口冲,三阿哥纠结地看了看身边围着的学生们,其中竟有几个脸色灰白冷汗直流,显得极为怪异,也不敢多做停留,径直往门口跑去。
十四阿哥却立在原地不屑地冷哼道:“切,瞧四哥那怂样,真是少见多怪!不过是地动罢了,怎么就扯到火上了。”
钟远声见康熙他们已经快要走出屋门,碍于朱棣手中利刃,无法强留,却又不甘心,大好的机会溜走,迅速做出抉择,准备与十四阿哥同归于尽,于是依旧是温和地笑着上前,一把按住十四阿哥,冷冷地开口:“受死吧!”
“滚开!”十四阿哥闻言心中大惊,拼命挣扎起来,无奈旁边的学生已经反应过来,也全都朝着十四阿哥扑上来,任由十四阿哥再怎么勇猛,也架不住众人的压制。
原本已经快要跑到门口的十三阿哥,听到十四阿哥的惊呼,毫不犹豫地抓过门口供奉着的铁质戒尺,冲回去救人。
所幸这时候屋内的书生手中都没有武器,也都对马上就要到来的大火有着本能的恐惧,因那满人皇帝和他的皇子们大多都已平安退出,也开始犹豫是否要与这年轻皇子一同葬身火海。
就在众人犹犹豫豫的当口,十三阿哥举起铁戒尺,朝着每个人的后脑勺狠狠砸去,混乱中拉住了狼狈不堪的十四阿哥,转身挥舞着铁戒尺,一并冲出了摇摇欲坠的大礼堂。
与此同时屋顶终于撑不住,大量的火龙油顺着墙壁肆意流淌,大火瞬间吞噬了整个大礼堂。伴随着屋内人凄厉的惨叫声,不过片刻原本庄严肃穆的礼堂崩塌成一片焦黑的废墟。
康熙喝止了太子和三阿哥的劝说,坚持站在最前面,晦暗的双眸中皆是熊熊燃烧的大火,
心中却在暗自思量临行前大师的话,此行会遇上反贼,万幸真命天子乃是秉承天地万物大气运之人,遇难逢凶皆有警觉,定会有惊无险。
是啊,今日进入这书院自己就有不祥之感,老四显然也感受到了,可为何太子没有任何感觉?脑海中又浮现出早先老四抓周时,离奇写下的“赦”字,笔触流畅清晰,若非亲眼所见,简直不敢相信出自襁褓幼儿之手,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