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上了手术台

他们还是来到了上次的这家医院,还是上次的刘位医生接待了肖雅欣。刘医生说:“你已经有预约,不用排队挂号,来我带你进去。”肖雅欣跟着刘医生,罗平跟着肖雅欣,来到一个挂着妇产科牌子的房间。房间里套着房间,刘医生让罗平呆在外面这个房间等候,她带肖雅欣进了里面的房间,那门框上面写着“人流”两个黑体字。肖雅欣觉得这两个字黑森森的,有点恐怖的味道。

给肖雅欣做手术的是一位副主任医师,她与罗平同一个姓。刘医生把肖雅欣交给罗医师就走了。罗医师脸无表情地扫了一眼肖雅欣,说:“怎么了?现在的女孩子一个个地不珍惜自己的身体。”也不问她其它什么问题,撕了几张单子,在什么龙飞凤舞地画了几下,把好几张单子递给罗平说:“这几张你先拿着。”又对肖雅欣说:“你到里面那间房子去,躺在那张床上。”

此刻躺在床上的肖雅欣突然感到有点对不住肚子里的生命人。要知道在很多人眼里这肚子里的生命就是“喜宝”,是血脉的延续。而对于肖雅欣来说,这生命虽然来得不是时候,但毕竟是自己的骨肉,也可以说是她与罗平的爱情的结晶。她心里充满内疚感,又充满失落感和恐惧感,真实百感交集。

罗医师先要给她做个妇科检查,接着让她去化验血常规和白带常规。肖雅欣这才知道,说是小手术,其实没那么简单。罗平又带着肖雅欣上上下下跑来跑去,等到他们完成了医生指定的所有项目,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经这么一折腾,肖雅欣的心情倒是放松了许多。

但是等到真正要上手术台了,肖雅欣还是紧张的不行。她曲腿仰躺在雪白的手术台上,此时,占据整个身心的是“恐惧”两个字。罗医师说,很简单的手术,你见过清洁工使用吸尘器清洁地面吗?我现在使用的与吸尘器没有什么两样,我只是用吸尘器清洁你里面的东西。从医生让她脱掉裤子躺上手术台的那一刻起,她的整个头脑就一片混沌,听罗医师这么幽默似乎又有点轻松了起来。她的脑子里忽然浮现了电视中防爆专家拆除定时炸弹的镜头。她觉得现在罗医师就是个拆弹专家,正在拆除她肚子的里的定时炸弹。拆弹专家,手握钳子,神色紧张,在选择红线还是选择蓝线的问题上犹豫了。不管你剪的是红线还是蓝线,反正一定是正确的选择,都会安然无恙。至少她看到过的电视里拆炸弹都是这样的。她觉得吸尘器吸灰尘操作起来难度一定会比剪下那根红线或蓝线更难。清洁工在地面使用吸尘器的时候,总是反反复复,来来去去,不知这位罗医师的吸尘器需要吸多长时间,更不知道会是怎样的疼痛。

她感觉一根中空的管子进入了她的身体,她的下腹被机械地扩张着,让她感到极度的胀痛不适。又有一股强大的吸引力,在她的小腹内部牵拉,一阵阵钻心地疼。好在这一切只持续了不到五分钟就结束了。她看见那个吸出来的毛茸茸的肉团只有大拇指般大小,就是这来得不是时候的肉团,这个像定时炸弹一样的小东西,让她现在的脑子一片混沌。肖雅欣整个身子像是散了架似地,脸色苍白,像是虚脱了一般。

罗医师嘱咐她,这几天要多注意休息,至少请个一星期假,多卧床休息,两个星期内不要去上体育课。注意增加营养,尽量做到营养均衡。不要吃生冷和有刺激的食物。肖雅欣不断地点头,但心里想,那个晚上纯属是一次意外事故,我们婚前不会有第二次了。肖雅欣虽然感觉特别没力气,但有一种拆除定时炸弹后的轻松感觉。

肖雅欣从人流室走出,守在门口的罗平急忙上来搀扶。肖雅欣推开罗平的手,她说她自己会走,搀扶起来太难看了。罗平关切地说:“你的脸色好苍白呀,你先在这儿休息一下,我去拉自行车驮着你走。”自行车是租来的,来医院时就是罗平用自行车带着肖雅欣的。

罗平从车棚里拉出自行车,见肖雅欣的气色好多了,脸上开始恢复了红润。罗平见状放心了许多。他对肖雅欣说,你坐车的后架上,我拖着走,不骑。肖雅欣说,干嘛不骑,我现在没什么事了。

罗平说,医生说过要休息一个星期,可是该怎么请假呢?不事先想好容易露出马脚。肖雅欣打断罗平的话,我这身体我自己知道,三天足够了,明天就是五一放假了,刚好有三天的休息时间,用不了请假。我的堂婶,生了小孩,才三天就有时洗衣,又是做饭,什么活都干了,也没见她落下什么病。何况我这只是小产。我们村里的女人,像我这种小产,上午去医院,下午回来就下地。不是她们自己嚷嚷,别人谁也不知道她们去医院做人工流产了。

罗平说,那我们去买几盒双宝素把,好好补一补。当时最流行的滋补佳品是双宝素或青春宝。双宝素三元半一盒,青春宝五元一盒。现在听起来都是小数目,但那时对于罗平他们的读书人来说是个不少的费用了。好在他们从何静的家里得到了六百元工资,这六百元在当时的确不是一笔巨款,足够他们这阵子的开销了。

肖雅欣说,滋补品就别乱买,千万不要相信广告,没他们说得那么神乎。吃得下饭菜那就是最好的补品。现在我别的什么都不想要,你给我买袋皇家麦片就行了,这几天我的胃口不好,饭吃不下,到了晚上又觉得有些饿,就想泡点麦片吃吃。

罗平执意地说:麦片我会给你买的,双宝素也买两盒,现在你什么事都不要管,你只负责吃好,休息好。

肖雅欣一脸幸福地靠在罗平的胸口。她现在什么都不想说,只想静静地靠在这坚实的肩膀上,她想靠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