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的身体出了问题,我是知道的。

我抱着无忧,闭着眼睛静静调理着翻涌的血气。

心里盘算着时间,我暗自懊恼,竟然忘了问问我酒友,老谷主有没有传给他什么消息。

从无忧躺在这里的第一天开始,我才知道,原来无能为力是这么让人难受的事情。

等待同样也是让人难受的事情。

听着熟悉的离我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我姿势都没有动。

我听到一声轻叹,睁开眼睛,就看到裹得严严实实搬着医药箱和两坛子酒的酒友站在冰床三米远的小桌子旁边。

我勉强坐起来,捂着胸口挪过去。

还不等我手摸到酒坛,手就被人强硬的按在了桌子上。

我看着手腕上搭上来的手,垂下眼睛不说话了。

“疯子。”

我对我酒友吐出来的这个评价不太满意,反驳道“你就不能夸夸我?”

然后,我清楚的看到我的酒友翻了个白眼。

我笑了笑,接过他递给我的那一坛子酒,掀开盖,送到嘴里确实一股苦药味。

我咽下一口,放下它,“你这就不厚道了。这是欺骗。”

我酒友瞥了我一眼,冷呵一声,“你现在只配喝这个。”

我撇撇嘴,抱起那坛子苦的让人喝不下去的药迎着头皮咽了下去。

苦是苦了点,但是舒服也是真的舒服了。

“你这药见效就是快啊。”我恭维了他几句。

听到他哼哼了两声。

还不等我问出老谷主最近的消息,就听到我的酒友开口道“我外公传消息来了,七日后便能赶到这里。”

我眼神亮了亮,“东西找到了?”

我盯着他,直到看到他头颅低了低,这才笑了。

我现在心情比较好,我看着他心情欲言又止的样子,干脆替他开了个口“你想问我什么?”

酒友看着我的眼神有不解也有纠结,“当年将江叔叔的死,是不是......”

我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转了个头看了看躺着的无忧,叹了一口气“你听到什么消息了?”

“那天见到叶夫人的时候,就觉得有些眼熟。”我看着酒友的手指在箱子上摩挲着,他的眼神带着的迷茫和纠结,就连说出来的话都有些艰难。

我点点头,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当年外公第一次尝试替无忧解毒的时候,说了一声因果报应。我当时看着他的神情还有些不解,但是这几天跟叶缘聊天倒是感觉到了什么。”

我看着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当年给叶夫人下毒的人是不是江家长辈?这毒,是不是我们家的毒?”

我低头笑了笑,心里盖着那个最隐秘秘密的布被揭开,“对。”

酒友再开口的时候,语气有些不稳,“这简直是太....太荒谬了。”

我抬头,下意识的想拿酒,却想起我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把手收了回来,“不可思议是吧?我第一次得到这消息的时候也这么觉得。我一直以为光辉伟岸的父亲竟然是这样的人。”

我看了一眼抱着酒坛的酒友的脸,笑了笑,“无忧昏迷之后,我一直想给她报仇,只杀了那个背后行刺的人怎么够,我派人暗地里查了当年是谁害的叶夫人中了毒,却没想到兜兜转转竟然是我的家人。知道这消息的时候,我觉得真讽刺。原来我爹竟然是为了一本秘籍不择手段的人,竟然为了那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秘籍却帮别人下毒。我娘竟然也在暗地里帮着。我尊敬的长辈,竟然做过这样不堪的事情。你说,他们死了是不是也是活该?”

我的酒友没有说话,他的眉头皱在一起,神情很严肃,“当年的事情可能另有隐情,我们...”

“没有必要替他们开脱,毒是他们下的,这件事情毋庸置疑。”我看着自己的手掌,“哎,你现在知道这件事,有什么感觉?”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等着他缓过来。

冰洞里似乎连空气都冻住了。

“这简直是......”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吧。”我接下了他接下来的话。“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你也是无辜的,当年你也什么都不知道,别把所有的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

我已经不想笑了,听到他的话,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你知道什么?我揽在自己身上做什么?”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的心思我还不知道?”

我看着酒友推到我面前的那封信,那是昨天晚上我给他的。

我有些不解的看他,“这是做什么?”

“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想把无忧的记忆都抹了?”

我摆摆手,“没有的事。”

“你交代后事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明确了,我不至于连这事都反应不过来。”

我撇了撇嘴,“你都理解了,还来问我做什么?”

“我是来明确拒绝你,我不会。”

我看着他,有点转不过弯来,“你说啥?”

“以命换命的法子已经那么危险了,你也不想她冒险吧?再说了,你又凭什么替人家做决定?人家想记得就记得,不记得就算了。何必强硬的非要她忘了呢?不在她的记忆力留下一丝你的消息,你甘心吗?”

我看着我的酒友站起身,他把东西收拾好,看了我一眼,把他的话总结了一下,“随遇而安吧。尽人事听天命。”

冰洞的门再次关上,冰洞里重新安静下来,我搓了搓有点冻僵的脸,打开酒友带来的包袱,抽出里面的厚衣服穿上,继续爬上了冰床。

半梦半醒间,我倒是想明白了。

让无忧在人为控制下完全忘掉我,我真的会死不瞑目的。即使那是我的意思。

九泉之下我也不会心安的。

我的无忧,那个心里有我的、差点与我成亲的无忧,就算之后她会知道我隐藏的这个秘密,恨我我也认了。

我又怎么甘心,在她的记忆里不存在一丝一毫的影子?

因为我的酒友给我喝的那坛子药,接下来的几天我睡的迷迷糊糊的。

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好久不见的老谷主。

我撑着酸软的身子坐起来,“老谷主,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