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在中国历史上扮演重要角色的“佛钵”

犍陀罗才是4—5世纪中土僧人西行求法巡礼的中心,位于布路沙布逻的佛钵,是4—5世纪中国僧人西行巡礼的重要圣物。

2014年,印度要求阿富汗政府归还置放在喀布尔阿富汗国家博物馆入口处的“佛钵”。这件佛钵,在19世纪被重新发现,曾引起英国学者康宁汉(Alexander Cunningham)等人的关注。20世纪80年代,阿富汗总统穆罕默德·纳吉布拉(Mohammed Najibullah)下令将其运到阿富汗国家博物馆保存。塔利班当权时,很多佛教文物被毁,但这件器物因带有伊斯兰铭文而躲过浩劫。据汉文史料记载,佛钵是在公元2世纪上半期,被贵霜君主迦腻色迦从毗舍离(Vaiśālī)或华氏城(Pāṭaliputra)抢到贵霜首都布路沙布逻(Puruṣapura,即弗楼沙)的。这也是现在印度要求阿富汗归还的“历史依据”。

图0-20 佛钵,高约0.75米,直径1.75米,重350—400公斤,阿富汗国家博物馆佛钵矗立在博物馆入口处,其底部以莲花纹装饰,然而外围却有六行伊斯兰铭文,似乎是后来由伊斯兰信徒加刻上去的。

当时闹得如此沸沸扬扬的新闻,却未在中国引起一丁点反响。今人很难想象的是,在魏晋南北朝时期,这件圣物却在中国的宗教、政治世界里持续地产生了重要影响。东晋兴宁三年(365),襄阳的习凿齿致书高僧道安,信中云:“所谓月光将出,灵钵应降,法师任当洪范,化洽幽深。”说的就是作为圣物的佛钵。

佛钵被运到弗楼沙后,犍陀罗逐渐成为佛教中心,至少是4—5世纪的犍陀罗,以佛钵为中枢,成为僧俗共同的一大佛教中心地。该地保存至今的大量佛教寺院遗址,也充分证明了这点。实际上在法显到印度的时代,佛教在西域的繁荣,早已超过了印度本土。魏晋南北朝时期汉文史料中出现的“罽宾”,比如《汉书·西域传》所指的罽宾,并不是今天的克什米尔,而是指的犍陀罗地区。在魏晋南北朝时期,犍陀罗“多出圣达,屡值明师,博贯群经,特深禅法”,而且保存着数量众多的佛陀圣物,还有最高的佛教建筑雀离浮图。这段时间,译经僧也多出自这一地区。在印度本土,佛教反而衰落了。所以造成很多西行巡礼僧人,在犍陀罗巡礼圣物和学习之后,并不渡过印度河继续前行,而是打道回府。

学者们大都注意到,北魏熙平年间(516—518)的刘景晖事件——他被拥戴为“月光童子”。到了隋代,那连提黎耶舍重译《佛说德护长者经》,将隋文帝描述为月光童子转世。而且还预测佛钵将从布路沙布逻,经疏勒来到隋朝。当然最后没有实现——玄奘到达布路沙布逻的时候,佛钵已经被抢走了参看许理和的研究,Erik Zürcher,“‘Prince Moonlight’:Messianism and Eschatology in Early Medieval Chinese Buddhism”,T'oung Pao LXVIII,1-3(1982),pp.1—75。有关佛钵与月光童子信仰在中国中古时期的影响,参看孙英刚、李建欣《月光将出、灵钵应降——中古佛教救世主信仰的文献与图像》,《全球史评论》第11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6年,第108—140页。

图0-21 供养佛钵,3—4世纪,东京国立博物馆两边是交脚弥勒,佛钵供养是和弥勒连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