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胆虽修为尽毁,身负创伤,然其屠猪逾万,杀气丝毫不减。此招施展,淡色红光一闪即没。那猪被红光拂过,瞬间四肢瘫软,白眼一翻,轰然跪地,晕厥过去。
赵大胆搬来盆子,右手将刀插于腰间,旋即单手抓住猪的后颈,竟将整头肥猪高高提起。另一只手则把明晃晃的刀子在猪颈口的毛发上轻轻擦拭一下,又擦拭一下,继而一脸郑重地对着猪说道:
“命中注定无办法,来世投胎做好人。”
“第二招,放猪血!”
“此招讲究‘快、准、深’三字要诀,可练就‘出刀手感’,助力你‘刀法入形’。以你那双神眼,务必瞧仔细了!认准这根最为粗大的血管,径直扎入猪颈之中。
砍时需快,扎时要准,如此方能使猪血放净,猪亦可早日超生。若速度迟缓、角度偏差、深度不足,猪便难以斩杀,其或逃窜而去,徒增痛苦。然若下手过深,将猪颈整个切断,猪血则会向前喷射,溅得四处皆是。”
但见赵大胆刀若闪电,瞬间见血封喉。面前的猪身剧烈战栗,红色的血液仿若奔腾的溪流,汹涌地涌向脚下的木盆,一滴未漏,一滴未遗。
接着,赵大胆取来挂钩,先将猪倒悬于三角梯子之上,而后折返,提起那桶水,缓缓向盆中的猪血倾去:
“这猪血不但可换得银钱,更是咱湘城闻名的美食。其能享有这般声名,亦少不了为父的莫大功劳!”
他满脸得意,言道:
“猪血好不好吃,除却取决于煮猪血的手艺与烹饪之巧,还有一关键,便是我等杀猪之人的经验。待这盆猪血收满,你往里倒入这般适量的水,不多亦不少,如此做出的猪血必定鲜嫩可口。”
做完这些,赵大胆行至梯子旁,对人杰说道:
“接下来,若是常人,尚需两三个人合力将猪抬至大浴盆,划开口子,吹胀猪皮,把粗绳套于猪身,一边加水,一边为猪‘搓洗’,如此方能将猪全身,乃至犄角旮旯里的猪毛尽皆刮净。然而为父无需这般繁琐,下面的每一步,你都给我仔细瞧好了。”
赵大胆双手各执一把杀猪刀,高声呼喝:
“第三招,刮猪毛!”
“此招着重‘猛、奇、变’三字精髓,可练就‘使刀技巧’,或许日后能助力你‘刀法入章’。
猪身上的毛发,生长角度各异,有的柔软,有的刚硬,寻常需用专门的刨刀来刮。然为父习武之后,于杀猪之际,亦不忘习武,将‘扫、劈、拨、削、掠、奈、斩、突’这刀中八法融入此招之中。”
但见刀光闪烁,令人眼花缭乱。须臾,一头光秃秃的猪现于眼前,地上则是整整齐齐的猪毛。赵大胆气喘吁吁地将刀插入腰间束带,伸手将猪毛聚拢,拿起旁边的绳子捆绑起来,背向人杰说道:
“猪毛可制毛刷,可入药,亦可换得银钱。”
接着,赵大胆拭去汗水,在原地稍作休憩,又搬来几个盆子,旋即猛然抽出杀猪刀,口中大喝:
“孩子,且看好最后三招!”
“第四招,砍猪头!此招重在一个‘狠’字,,一刀两断,绝不留情!”
大猪头被赵大胆砍下,“咚”的一声,落入盆中。
“第五招,开猪膛!此招重在一个‘凶’字,,一刀毙命,闻风丧胆!”
猪身体自下而上,被赵大胆一刀整个切开。他把内脏放在另一个大盆里,用筛篮将大肠装好。
“第六招,削猪肉!此招讲究一个‘巧’字,需熟知每一根骨头、每一块肉之间的结构与纹理。刃走偏锋当合天时,北柄南刃暗合子午之数。入三分不伤喉骨,深半寸则血溅五步——此分寸之间的精妙,正是庖丁解牛的屠者禅机。”
赵大胆左右开弓,手起刀落,动作一气呵成。仅仅一盏茶的工夫,铁钩上的猪身便被他切削得干干净净。
在他脚边的布上,此时整齐地分列着肋骨、软骨,另一块布上则摆放着里脊肉、臀尖肉、五花肉,以及猪尾巴、猪耳朵、猪舌头、猪蹄等物。
赵大胆一屁股坐于地上,如拉风箱般急促喘气。他身上几处伤口已然崩裂,鲜血渗了出来。
歇息了许久,赵大胆唤来自己的六个徒弟,让他们为自己重新包扎伤口,将一切收拾停当,而后在一片欢呼声中宣布:
“从今日起,人杰便是你们的小师弟。为了庆祝我儿归来,今天晚上大家吃杀猪饭!此外,再给我备齐一套干净的用具。
“西傅,您系在教小西弟杀猪吧?我们能一起看看吗?”口音略带奇异的小徒弟吴平铨满怀好奇地问道。其他弟子在整理工具之时,也齐齐将目光投向了赵大胆。
“儿子,你第一次上手,可愿让师兄们观看?”赵大胆需征询宝贝儿子的想法。
“无所谓。”人杰神色淡定,反正他对此一无所知,父亲所言,他便依从,怎样皆可。
赵大胆向吴平铨示意,让他将自家猪舍中最后一头猪驱赶出来,而后对人杰问道:
“方才的每一处细节,你可都看清楚了?”
人杰应道:“看清楚了。”
“我说的每一句话都记住了吗?”
人杰点头,说道:“记住了。”
“好,你来试上一试。”言罢,将两把杀猪刀递到了人杰手中。
当玄铁刀脊轻轻滑过掌心的刹那,人杰的瞳孔陡然一缩。旋即,众人皆觉他整个人的状态瞬间大变...
自苏醒以来,人杰便一直处于迷茫之中。即便知晓了自身的身份与使命,他却总觉内心有所缺失,心中空荡,面上神情亦是平淡如水。
直至他握住那两把看似普普通通的杀猪刀。
铮然一声!
仿佛听见宝刀出鞘,众人忽感如芒在身,汗毛根根竖起。
但见人杰静静伫立原地,双目紧闭,头颅低垂,双手紧握着刀,默不作声。
渐次地,双刀发出低吟,仿若饿虎磨牙。人杰周身三尺仿若秋霜的气息,尽皆化作滚滚黑雾。众人但见人杰全身上下微微颤抖,其背后虚影重重,似有洪荒巨兽踏于尸山血海之上,仰天发出震天长啸,众人皆被吓得呆立当场,动弹不得。
此时的赵大胆亦好不了多少,他双唇颤抖,双目圆睁如牛眼,满脸震惊地望向人杰,心中狂呼:
“妖气!如此浓烈的妖气!我儿竟会妖族功法!这股气息究竟是何状况?难道不是后天?”
整个后院静谧至极,落针可闻。人杰并未留意到身边仿若中了定身术般的众人,只是死死地凝视着手中双刀。自握住刀的那一刻起,他的三魂七魄好似久逢甘露,有种浸在蜜罐里的快感。
再看向眼前那头已然吓得抖如筛糠的大肥猪,人杰破天荒地改变了神情,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个弧度:
拿刀的感觉很不错,用刀砍东西也很期待。
此时,人杰听闻赵大胆出声提醒道:
“杀猪势这一招,绝非一朝一夕能够练成,你需细细体悟。即便此招初步练成,所转化的杀气亦会受诸多因素影响,诸如领悟程度、熟练程度、意志力之强弱、内力修为的高低,这需水磨工夫。最好的法子便是日后多屠几头猪,杀得多了,自然便能掌握其中窍门。”
人杰发觉自己越是兴奋,内心却愈发冷静。他强抑住即刻出刀的冲动,一遍又一遍地细细揣摩杀猪势的口诀,良久,才猛然喝道:
“生死由我判!天下猪断魂!”
若言赵大胆所散发的杀气范围,平常可至一丈之远,修为完好之时能覆盖十丈之地,其杀气如潺潺泉水。而人杰自“出生”以来,一头猪都未曾杀过,然此刻爆发的杀气却如大江大海一般,形成了一道磅礴的巨大波动。
那淡淡的红光,仿若化作一个无垠的圆形领域,以人杰为中心,极速扩张,一闪即逝。众人尚未及反应,便听得“砰”的一声巨响,眼前的肥猪双眼翻白,轰然倒地。
“好……好厉害啊!竟一次便成功了!”
“莫不是我眼花了?怎的感觉比师傅还要厉害?”
“我似乎也瞧见了,就在那一瞬间,杀气范围着实惊人!”
“还好这招杀气只针对猪...”
“小师弟真是天才!”
“听闻修炼《天心我心诀》之人,意志力皆极为坚韧,莫不是与此有关?”
“小西弟威武!”
“好!!儿子好样的!”
众人满脸赞叹之色,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赵大胆高呼一声“好”,老脸上笑意绽放,仿若一朵盛开的花。他极为笃定,人杰方才所施展的杀气,比之他自身,要强上百倍!
赵大胆终是领悟了。原来那些自娘胎中诞生的所谓天才,皆为假天才。唯有像他儿子这般从天上掉下来的,才称得上真天才!
眼见人杰搬来盆子,欲继续动手,赵大胆赶忙闭上嘴巴,满心期待地凝视着。
“放猪血!”
“刮猪毛!”
“砍猪头!”
“开猪膛!”
“削猪肉!”
人杰将这五招一气呵成,而后赫然发现,众人皆张大了嘴巴,面露惊愕之色。
方才赵大胆亲自宰杀第一头猪,总共耗费了一盏茶的工夫,在其修为未毁之时全力出手,亦需半盏茶时间。而人杰身为杀猪新手,除去放猪血的环节,竟自始至终仅用了一弹指的瞬间!
短短一弹指间,众人尚不及看清猪是如何被挂至梯子之上,便见一团团刀光霍然闪现。待刀光消散,众人一脸茫然地望向地上,只见各类骨头、生肉、内脏已被分类摆放整齐,猪毛也已捆扎妥当...
咕咚!
也不知何人,发出一声吞咽口水的声响。然而此刻众人皆浑然未觉,只是呆呆地愣在原地。直至吴平铨低声嘟囔道:
“小西弟变戏法的吧...”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一时间,“嗡嗡”之声议论纷纷:
“这是杀猪吗?我感觉这么多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没听铨儿说吗?小师弟在变戏法给我们看呢!”
“放屁!这哪是什么戏法,分明是仙术!我告诉你们,世间有种仙术名为点石成金,而小师弟施展的,却是另一种前所未闻的仙术...”
“啥仙术?”
“点猪成肉之术也!”
……
赵大胆再度前往祠堂,而后亲自入厨。此刻,正与七八个大汉一同在庖屋之中,伴随着“叮叮当当”之声,忙碌不停。
在父亲着手做菜之前,人杰已然习得《杀猪刀法》的进阶之式,听闻此刀法可用于与人对敌。
原本修炼进阶后的刀法,有一关键步骤,即先熟知人体的结构。然而人杰在神眼的助力之下,不仅迅速完成了这一步骤,反倒还帮父亲纠正了诸多谬误。
整个下午,人杰皆一直置身于后院的空地上。
他仿若寻得了心爱的玩具一般,疯狂地修习进阶刀法。尤其是“刮猪毛”这一招中暗藏的刀中八法,虽说人杰乃是首次施展,却好似已然练习了无数遍,对那些出刀动作,既觉熟悉,又感亲切。
他心中满是欢喜之意。
残阳似血之际,人杰依旧不知疲倦地舞动身形。闪展腾挪之间,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其动作自然而然地呈现出俯、仰、吞、吐之态。明明无人传授过身法与步法,可那些动作却仿若镌刻在骨子里一般,他的双腿有韵律地撤、进、退、跟、插、行、跃。
外人难以看清他此刻的动作,然而若将其动作放慢数十倍,便会惊觉他的一举一动与常人全然不同,恰似一只下肢稳固的巨虫,动若闪电,静如枯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