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硝烟终于散去,无数老弱妇孺走上街头,一具具尸体被剥了个精光,一个个哀嚎受伤军卒被抬着送走,手拿着刀子的老弱不时会手起刀落,摇头叹息结束无能为力的伤者,帮他们结束痛苦。
王霸退兵十里,一辆辆木车可以脱拉着尸体出城,将一个又一个赤裸尸体扔到堆起的一丈高炭石上,一股股浓烟径直刺向天空,看着数十股浓烟,十里外数千人久久不言……
“将军……”
“闭嘴……闭嘴——”
王霸愤怒爆吼,一战死了两个儿子,若非兵卒死命护住,亲弟弟也已死在了城内,一战死伤两千人马,士气低落畏惧不敢前……
王霸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帐内各将,面无悲喜说道:“诸位也是见了祁县的狡诈、阴狠,那个该死的假子已经去了雁门,祁县仅一群老弱妇孺,若我等还无法攻下此处,天下之人又如何看待我等?”
“柳郡守……”
“柳郡守?”
……
王霸张口,却发现人群中哪里还有柳恭的身影。
一小将犹豫抱拳说道:“回将军,柳郡守……好像……好像在李上使离去时,也跟着离开了。”
众将一愣,王霸心下无名怒火猛然窜起。
“砰!”
重重一拳把身前小几砸成两段。
“混蛋……”
“来人,立即前往安邑,把不遵号令老贼抓来!”
众人一惊,孙伏寿、冯鸯两人相视,孙伏寿上前抱拳一礼,说道:“刺史大人,柳郡守或有他事……”
王霸一脸阴沉抬臂打断孙伏寿话语,阴着脸将孙伏寿、冯鸯、刘抵、石㸯看罢,冷声说道:“刘将军、石将军,那该死的假子抢了新兴郡,抢了雁门郡,你们心下自知,那该死的混蛋既然做了,抢了的人丁、兵卒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还给了你们,你们除了身边百十人,已经一文不值了!”
“孙将军,冯将军,今日一战,死了这么多人,王某离开了并州,你们也休想好过了,今日围攻祁县……也有你们一份!”
孙伏寿、冯鸯发现柳恭竟然不吭不声跑了,顿觉危机重重,再加上今日如此惨败,心下又生退意,听了王霸话语,欲要将他们一同扯入未知危险中,顿时大怒。
两人猛然起身,冯鸯大怒,冷声说道:“石将军领兵北上迎敌,冯某虽无法违抗刺史大人军令,但冯某并不赞同刺史围攻石将军之族!”
“哼!”
冯鸯大拳一抱。
“末将家中老母病重,王刺史欲要围攻戍边军将家眷,李上使、柳郡守不屑为之,末将亦难遵命!”
“告辞!”
孙伏寿大拳亦是一抱。
“末将一开始就不赞同王刺史围攻戍边将士家眷,平阳尚有诸多军政之事,告辞!”
冯鸯此话一出,满帐军将大惊失措,这才惊醒了过来,那柳恭跑了还无碍,最最致命却是李菟的突然抽身撤离。
为何抽身??
为何?
众将越想越是惊恐害怕,冯鸯、孙伏寿抱拳出帐,名下将领二话不说,皆起身大步离去,唯恐祁县叛乱不成,自己被当做乱将全砍了脑袋,石㸯、刘抵两人一脸煞白,心下那个后悔就别提了,暗自大骂王家坑爹坑娘,可是把他们兄弟坑死不偿命。
……
王霸手脚一阵冰寒彻骨,很想张嘴,下令把冯鸯、孙伏寿等人全砍了脑袋,可他知道,只要开了口,大罗金仙也难以救了他王家一家老小。
“大……大哥……”
王建一脸绝望,心下再也没了王虎、王豹身死祁县的愤怒、悲痛,不住愤怒狂骂柳恭祖宗十八代,原本自己已经与那该死的混蛋达成了约定,若非那该死的柳恭说什么“报门而入”,若非那该死的李菟非要整什么“报门而入”羞辱戏码,他王家又怎会沦落至此?
王建眼巴巴看向灰败若死的王霸……
“大……大哥……”
“柳恭老儿——”
“噗……”
一口鲜血喷出,王霸向后摔倒昏迷不醒,众将大恐。
“将军……将军……”
“大哥……大哥……”
……
中军大乱,没一刻钟,整个大营大乱,刚带着数百人离营的冯鸯、孙伏寿,不约而同狂抽战马,轰隆隆远去……
“该死的王霸,你他娘地自己找死……不行,老子必须立即前往邺城!”
……
“来人,立即把河东的事情告诉大兄,务必请五王子说和!”
冯鸯、孙伏寿心下惊恐,知道此事绝对难以善了,不约而同看向邺城,知道,能够救下他们的,只有大赵国都邺城!
十里外并州军大营骚动不止,消息很快传入陈九、周横、杨六郎耳中,三人商议后,杨六郎领陈家寨、周家寨、杨家寨嫡系三百卒出城。
杨六郎本意是查探,哪里又能想到,人还在里许外呢,也不知是哪个喊了句……
“祁县杀来了,快跑啊——”
撕心裂肺大吼下,整个大营,数千人马如同炸了群的牛羊,嘶吼着四处乱跑,甚至还有些军卒直接跪地,举着双手大叫“跪地不杀”经典语录。
“跪地不杀——”
“跪地不杀……跪地不杀……跪地不杀……”
三百骑冲入乱糟糟人群中,杨六郎不时怒吼抬臂刺死混乱之人,三百骑在数千混乱人群中不值一提,关键是一日死了两千人马,数十军中大将脱离,人心惶惶之下,哪里还有人抵挡,心下全想着如何逃脱,逃不脱,如同无头苍蝇乱撞军卒扔下刀兵跪在地上,大喊着“俺跪地了”惊恐话语
三百人俘虏近三千,辎重更是不知多少,陈九、周横大惊失色,忙出动五千手拿刀兵盾牌老弱看押,杨六郎更是钢牙紧咬,狠狠拍了下儿子大脑袋,带着三百骑径直杀向惊慌失措的晋阳城……
李菟刚回到晋阳,随后王霸战败的消息就传了过来,一群百十女卫第一时间内奔出晋阳城,尚未走出二十里,王霸再败,整个晋阳城大乱消息传来……
站在高坡上,李菟看着晋阳方向许久……
“扶不上墙……”
“走!”
李菟拨转马头,毫不犹豫向东狂奔,她们却不知,与她们相距十数里外,王建正怀抱着昏迷大兄狼狈奔逃而来……
一日大战,一夜混乱,北面却有一行信使南下传令,谁又能想到,王家会崩塌的如此迅速,仅仅三百来人不仅俘虏小三千人,更是乘势夺了并州首府晋阳!
祁县一战,天下惊!
无数人或北或南,或西或东奔走,得了晋阳城,陈九一干人等却挠头不知所措。
陈九虽是渑池乞活军公推出来的大将军,但在并州,还是要以胡氏为首,胡氏坐在刺史府主座帅椅,九娘抱着裹了严严实实的儿子在旁,一干老头们却皱着眉头、苦着脸不知所措。
胡氏见无人开口,看向众人说道:“祁县交战了一日,晋阳纷乱了一夜,一日一夜未有休息,大家也都是累了,都回去休息吧。”
“三娘子,从族中挑选五百女子暂入囚凤营,由你亲自巡视晋阳上下,军中规矩你是知道的,旦有乱了军法之人,一律重处!”
“田老,你暂为晋阳令,组织一些人挨家挨户安抚城内百姓,尽快安抚、稳定城内百姓不乱。”
田授忙起身抱拳一礼。
“下官谨遵夫人令。”
胡氏微微点头,三娘子、田授抱拳退下。
“一日一夜未有休息,所有人都是累了,信儿不在,诸位当以安稳为重,还有就是立即遣人前往雁门通知信儿,立即送信前往邺城,需将晋阳围攻我等戍边军将家眷之事解释了清楚,俘虏了的将领,他们需按下认罪手印,晋阳官吏们需揭露王家不法之为。”
胡氏有些犹豫看向周横,周横忙起身抱拳。
“一日一夜厮杀算不得什么,末将现在就将此等之事做下了。”
胡氏点了点头,温和说道:“周将军还需注意些身子,若太过疲惫就莫要太过勉强。”
“诺!”
“大家都累了,先歇息一日再说其他吧。”
胡氏拍了拍双眼有些红肿的九娘,起身向一干抱拳挺立文武们点头示意,带着九娘转身走向后宅。
一干将领向陈九抱拳离去,赵氏推着陈九同样走向后宅,嘴里有些不满说道:“大郎的基业让一女人做主,是不是不妥?”
陈九眉头莫名一抬,面无表情说道:“相比那胡氏,你就是一地上草鸡,别以为是老夫损你,事实就是如此。”
赵氏一阵气恼,也不推着他了,坐在横栏上,别过头不愿理会了他。
“大乱之下,蝇营狗苟腌臜之事最多,一者肃整严厉军纪,一者安抚民心稳定晋阳之局,一者以囚凤营之女,一者用孱弱之文吏……”
“肃整军纪、安抚民心为内,北上传讯于娃、西行邺城上奏解释为外,一内一外相合,最大限度维持并州之稳定,此女非常人可比。”
“你比得她吗?”
赵氏一阵气闷,又说不出个一二三来,瞪着他数息,再次别过头不去理会。
“你是小家之女,有些事情不如人也算不得什么,但你要记着了,娃姓陈,娃的娃也姓陈,娃叫陈启国,曦儿叫陈万曦!”
“别有事没事瞎想,不能帮上大忙,那就帮些小忙,给曦儿缝补两件衣衫,给娃正儿八经做件衣衫,缝制双合脚鞋子,再不济,也不能扯了娃的后腿,不能让娃在外征战,还要担忧着家中老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