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大力寻到司马刘未,几句低语后,刘未面色涨红,大手一把捂住他的嘴巴,唯恐他的惊呼坏了自己好事。
“老刘,你也是知道南营的兵马如何,若将南营兵马置于咱们兄弟手里……后旗……你明白吧?”
刘未忙点头,说道:“营帅,你说咋整,俺听你的!”
石大力点头,一阵低声嘱咐后,刘未神色郑重,忙抱拳大步离去,不一会,过千骑纷纷出城前往南营驻扎。
陈启国一人盘膝独坐,孙尚香在旁默默伺候。
“唉……”
“四万汉民……七万之丁……”
陈启国挠头不已。
“尚香,值不值啊?”
一阵沉默,孙尚香捧着紧皱的眉眼看了好一会。
“将军若觉得值,尚香就以为值。”
“唉……”
陈启国一阵哀叹,身子斜躺在她怀里,叹气道:“关中乱了,建康欲要北征,自荆襄北攻河南是想也别想之事,庾亮兵败积郁而死,建康畏惧邺城如虎,想要增添江东士气,只能自空虚了上洛郡北攻关中,虽最后失败而返,但只要一脚踏入关中,对于江东来说就已经胜利了。”
“关中乱,一旦建康之卒入上洛郡,石虎必遣子前来,必迎击建康之卒,必攻打西凉之地,可这钱粮辎重从何而来?”
陈启国一阵苦笑。
“临近秦岭大山之地汉民,可以在王师归来之时南逃,可以跟随南来王师,自汉中、上洛南撤,这四万汉民却无论如何也逃不脱。”
……
“罢了,已经应下了,多想也是无用,就看快死老头有没有阿爷的本事,还能不能控制得住南苑卫。”
“将军……咱们想要的是四万汉民,北宫卫、南苑卫、罪胡咱们不要不可以吗?”孙尚香一阵疑惑。
陈启国一阵沉默,叹气道:“快死老头与阿爷不同,咱们可以只要了过万上庸公府私奴,而这四万汉民私奴却与五千骑、三万罪胡绑在一起的,至少五千骑是如此。”
“保住了这些兵卒,这些族人,即使石虎不喜,他也只能忍着,只能保着襄城公府一脉子孙家小,如同俺活着,没杀了俺之前,他们就不能轻易砍了大兄的脑袋,除非俺公开造反,大兄他们也还有动摇我军军心作用,危险性并不是很大。”
陈启国一阵头疼,关系太乱了,他哪里会想到快死老头扔到他面前这么一块肥肉,看着很想吞进肚子里,又察觉这块肥肉隐含着剧毒,三万罪胡,陈启国手里所有胡人也就三四万而已,而且还是乱七杂八各部胡民的集合,可这些罪胡显然大多都是屠各罪胡。
“等着吧,没有真的得到,或许只是个虚妄也不一定。”
粗糙大手轻捏着手心里的柔夷,心下依然犹豫不决,这在他人生中极少出现的事情。
陈启国犹豫,却不知石秀是如何的愤怒,桌椅板凳摔碎了一地,一旁的杨嗣宗却视而不见,只是低头不语。
“混蛋……混蛋——”
“该死的混蛋——”
……
“呼呼……”
沉重喘息,尚青涩脸孔满是狰狞。
“老不死的,你是真的老糊涂了——”
“你!”
“立即前往南营,立即告诉各家,老子要砍死那该死的混蛋——”
“砍死那该死的老不死——”
……
杨嗣宗没有任何反抗,也无任何劝解话语,只是抱了抱拳头,大步走出房门,就在他想要出府时,浑身包裹在铁甲中的石敢上前。
“杨公子,将军说了,任何人不得出府半步!”
“石大哥,家父还在病中……”
“杨公子,将军军令,若公子一定要出府,留下头颅。”
……
杨嗣宗眉头紧皱,最后还是不得不退回石秀院落,更是引起爆吼不断。
前院无形中弥漫着一股紧张气氛,后院妇人却紧张忙碌不断,陈启国若是还在石涉归病床前,见到三十余岁女子,看着女子身边带着的一男一女两个拖油瓶,不知心下又该如何作想。
房门外脚步声不断,无数妇人、仆役紧张布置着喜堂之事,屋内气氛却又有不同,妇人只是低头啜泣,躺在病床上的石涉归却皱眉不断。
“阿爷,单儿……”
“单儿就当已经死了,柯儿今后就是单儿!”
“阿爷……”
“砰!”
女子刚要哭诉,石涉归猛然一拍桌案。
“这些年来,该享受的富贵也都享受了,今日要你为我石家一脉保了个子孙根,你敢不遵?”
女子好像很是害怕自己阿爷,只是低头啜泣却不敢反抗。
“今日过后,你就是我襄城公府家主,单儿就是家主,南苑卫就是单儿的部曲!”
“行了,下去吧,好好准备,莫要真的让那小子不喜。”
石涉归摆手,女子低头啜泣了好一会,才默默一手拉着一个出了房门,身后却传来一阵无奈叹息。
“记着了,单儿是襄城公府主人。”
……
陈启国领千骑前来,长安京兆太守刘秀离、司马杜洪、长史李亢、别驾杨侯全都皱眉不已,尤其是看到手里的请柬信件,坐在一起饮酒四人,酒水倒在嘴里也没了滋味。
太守刘秀离眉头紧锁,默默将请柬放下,看向同样皱眉不已的杨侯,说道:“杨别驾与国公尤为亲近,可有听说了国公何时与那小子有了姻亲?”
杨侯捋须细细想了一遍,叹气道:“杨某从未听闻过国公欲要嫁女之事,国公……国公好像也没有待嫁之女啊?若一定要嫁……一定是那安氏遗孀!”
刘秀离、杜洪、李亢三人眉头一紧,微微点头,除了已死的安雄外,石涉归并无合适之女。
长史李亢犹豫说道:“国公六女已是三十余岁,事无征兆嫁女……长安恐有风雨是非啊……”
杜洪犹豫,却又不敢多言,杨侯眉头紧锁低头不语,李亢看向刘秀离,说道:“太守大人,是否与刘校尉交待一二?”
刘秀离看向司马杜洪,说道:“杜司马以为如何?”
皱眉许久,杜洪犹豫道:“正如李长史所言,刘校尉可以应对不测,只是……下官以为事情不明,国公尚未病故,此时若引起国公大怒不满……终应小心为好。”
刘秀离微微点头,说道:“杜司马此言老成,那小子在并州,与咱们也无太大干系,或许襄城公欲回族地亦是可能。”
众人一愣,心下也有些犹疑,这种事情很难说,一年前上庸公不也是如此?
几人饮酒了大半日也没能拿出个主意,只能各自小心安排亲信军将、家丁戒备,看着日头,又是一阵苦笑起身,石涉归嫁女,一干人还不得不起身前往。
长安城各大族无奈,收了请柬后,不得不准备些礼物上门庆贺,南苑卫是襄城公嫡系兵将,尽管因襄城公病重待死,人人自危而暗自选择下家退路,收到了请柬后,也不得不打马前来。
关键是原属北宫卫的一群将领,陈启国将北宫卫原属将领罢去后,以本事定各级将领,可这些将领们在加入南苑卫后,一个个全倒了大霉,要么被寻了个借口砍了脑袋,要么成了一个个苦役兵卒。
石大力以为老旧识们日子过得应该不错,谁知见了后,一个个全向他大倒苦水,说着自己是如何的可怜,讲着北宫卫是如何的后娘养的,总之就是希望可以成为他的千骑军将啥的。
看到这么一群人过的日子,想着在邺城的憋屈,石大力心下很是庆幸,庆幸又跑回了大帅身边。
“唉……”
石大力深深一叹,一把拉过曾经的手下石三,将他拉远了了,又回头很是瞪了一眼想要跟过来的家伙。
“三郎,哥哥也不瞒了你,当日大帅放你们走,是不希望你们跟着俺们吃苦受罪,可看着你们猪狗不如的日子,大帅心下也是不忍。”
“知道为何俺们刚来了长安一日,国公就要嫁女吗?”
石三一愣,摇头不解,石大力搂着他脖子,低声说道:“当日老公爷病重之时,三郎最是清楚北宫卫之事,今日襄城公病重待死,南苑卫……明白吧?”
石大力猛然摇晃了下石三脖子,石三心脏陡然一阵狂跳,别人不知晓北宫卫的事情,亲身经历过的他又怎会不知,难道南苑卫也要经历一番?
“国公嫁女,与老公爷认大帅为子一般,如今的南苑卫与当日北宫卫一般,也要置于大帅名下!”
石大力语气一叹,说道:“当日大帅发狂,今日南苑卫又岂会老老实实听从军令?”
“三郎,你也是大帅的兵,知道大帅的规矩,其余的还罢,可若不服从军令……后果你自知!”
提起往事,石三心脏就是一阵狂跳,身披铁甲的五将军太过恐怖,知道若襄城公真的将南苑卫置于名下,若真的不遵号令,谁也说不好会不会再发一次疯,而且还有千骑跟着一起发疯。
石三苦笑道:“幢帅,不是俺石三不遵令,只是俺现在就一小卒,俺……俺那一队……”
“唉……”
石三苦笑哀叹,石大力却说道:“这些你莫要去管,你只需……”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石大力一阵低声嘱咐,石三不住点头。
石大力紧了紧手臂,低声说道:“三郎你是俺的兵,大帅已经应了俺,若此事做的够漂亮,俺就是旗帅,明白旗帅有多少兵吗?至少五千兵马!”
“俺要是旗帅,你就给俺当营帅,可若坏了大帅之事,别说营帅……俺第一个砍了你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