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九指了指一旁陈启国,一一看向每一人,脸上极为严肃。
“你们每一人都仔细看着眼前的娃,你们每一个都要比他衣着光伟,看着你们的首领,看着他身上泥土,正是他给了你们吃不完的粮食,给了你们衣物,给你们配备最好衣甲,这就是你们的头领!”
……
“娃自带着你们,你们当中有渑池乞活军之人,有上洛郡之人,有北宫卫、南苑卫屠各,有并州胡民、汉民,娃给了你们想要的一切,粮食、牛羊、权利,不愿抢夺每一人所种下粮食、牛羊,娃身上背负了两百余万贯银钱,背负二十万万钱债务,给你们,给所有参与征战军卒发放银钱,保护你们每一人,无论胡人、汉民,给予你们每一人尊重。”
“杀人者死,触法者罪!”
“如果你们中哪一个,无论胡人、汉民,哪一个不认同,不愿意,可以滚出并州,滚出关中,继续过着担惊受怕,继续过着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陈启国此时身上只有一件牛鼻犊裤,手脚满是泥土,与远处耕田种地老弱、兵卒没有多少区别,眼前将领们,除了刚从地里出来的牛阚等将与他这般,余者无不是顶盔配甲,看到他一身行头,一一低头不语……
“九叔,哪个敢乱了并州、关中,俺牛大第一个砍了他脑袋,石虎想打,不给天下百姓活命喘息,咱就与他打!打的他服气为止!”牛阚一脸恼怒。
陈启国见气氛凝重,轻轻拍了两下陈九肩膀,笑道:“九叔、大哥,你们把事情看的太严重了,事情没这么严重,石虎允许胡人可以肆意劫掠汉民为奴,汉民也不是真的如此好欺负,十州之地胡汉之民各半,汉民建戍堡以守,虽说散了些,面对大股胡人刀兵会低头臣服,会献上钱粮、女人,可若真的逼到无路可走,如同当年乞活军一般,谁杀了谁还不一定呢。”
“并州、关中百姓与石赵其他各州差不多,没人会不要安稳而想着冒着生死乱来的,各城、各堡都是杂乱而居,相处了一两年,人人几如一家,若真的乱了,前后左右中都可能是举着刀枪之人,没人是傻子乱来的。”
听着陈启国如此说,众将,无论汉将、胡将纷纷点头。
“主公说的是,就是让俺反乱俺们也是不干的,名下军卒一半汉民一半胡民,乱斗下来,估摸着俺们哪一个都没了人马,赵军没粮食,俺们就算赢了,手里钱粮也全便宜了该死的赵军!”
“是啊,胡大哥说的是,主公待俺们公正,俺们是不可能上了石虎的当的……”
“九叔放心,没人敢乱来的,不过俺还是以为兵部应该多派些司马入各城各寨,哪个敢触法犯律,直接砍了脑袋!”
“对,俺也以为以律法为准,哪个敢触法,不管是胡民还是汉民,全重罪,如此才公平!”
……
众将纷纷点头,陈启国最重律法、军规,每每将军卒打乱重组,但凡不满触法者一律治罪,两三年下来,所有人大差不差也都习惯了,众将纷纷开口支持,也让陈启国、陈九、胡氏放心了不少。
并州人丁不足以分散抵御外敌,自祁县时,人丁除非耕种农忙之时,基本上都凝聚居住在一起,无论胡人汉民都是如此,随着地盘扩大、人丁增多,情况也还是如此,各土堡以县城为中心建造卫星城,皆居住在各城周边十里之内,即使晋阳也是如此,如此反而易于相互交融,易于律法约束各族,虽石虎欲要以胡民奴役汉民,陈启国并不相信会真的影响到了并州所属,正如他所说,相互杂居的两族,全都聚在一起的两族,各杂胡大乱与汉民聚在一起,想要凝聚成单一一个部族很难,若真的混乱,汉民死伤众多,杂居其中的各杂胡也休想得了个好。
此时并州汉民心气比境内胡民心气还高,并州原本是胡民占据绝对优势,七成胡民之下,汉民是势弱一方,但在陈启国低赋、强迁关中十万汉民,捅枋头时强抢幽赵汉民,以及收留了的逃难入境汉民,并州此时胡汉也差不多对半,但并州各将军府上层军将却以汉民将领占据绝对优势,各级军将也是这般,也造成了汉民心气、信心大增,有造反不服气的渑池乞活军为核心带领,并州境内汉民与石赵境地唯唯诺诺不敢反叛的汉民不同,两者有着很大区别,若境内胡民反乱,相互厮杀下,同样采取日常训练之下的各城、各堡民众,谁胜谁负还真不好说,但有一个可以确定,所有人都捞不到个好,会一起玩完,被在旁虎视觊觎的赵军得了便宜,所有钱粮会被掠夺一空。
如此情形之下,陈启国并不认为上层的各族头领会真的如此愚蠢,会真的好日子不过过苦日子,至少在他还没兵败之前,并不认为境内胡民会大肆作乱反叛。
陈启国与陈九商议一番,情况紧急,耕种暂时停下,此时的关中屡经战乱,麻秋在逃离长安时,陈启国特意给了他一封信件,能带走的胡人几乎被带离一空,除了秦朔境内胡民戍边罪胡外,长安周边胡人也多是些老弱,有更加温和的胡氏坐镇长安是合适的,与此同时,九娘、儿子全留在空虚了的长安用以安稳民心。
陈启国、陈九用了三日会见了长安所留各长者,安抚一番后,仅留下三千卒与胡氏,两人带着数万大军前往潼关,探子四处向各处奔走传递消息。
五月中,秦朔刺史石大力、安定将军胡七、武都将军白亿,除蓝田将军韦雄外,各自仅留下千人留守其地外,亲自领大军前往潼关,五月底,潼关聚起超过六万军卒暂不提,在陈启国领军前往潼关,在郑县时,陈九领千骑与陈启国分道而行,前往河东,前往晋阳与各族首领见面,稳定并州各城、土堡民心,使其上下一心应对眼前危局。
陈启国领步骑数万,用了十日才抵达潼关,而此时潼关守将腾䰟已经得到了更多关于洛阳讯息,整个人也显得阴冷了三分。
“八弟,那石闵太过狂妄,竟领千骑前来,俺愿领军令状,让俺去会会他!”
腾䰟恼怒,自得了洛阳消息,心下怒火难以压住,对二哥的虚与委蛇很有些不满。
陈启国却是一笑,说道:“不急不急,石闵虽是石虎之将,其人态度还需探了清楚,而此次我军纵使可以获胜,也需要石赵境内汉民的相助,待俺见过石闵再说。”
“三哥放心,这次咱们一定与石虎正儿八经打上一场,别以为他有百万大军,就可以肆意要挟欺辱了咱们兄弟!”
腾䰟阴沉着脸点头,冷声说道:“八弟,此次让俺为先锋!”
牛阚大急,上前说道:“三弟为先锋……”
陈启国拍了下一脸焦急的大哥牛阚,打断他话语,笑道:“大哥领着夔牛旗是定鼎之军,不用太过焦急。”
又看向腾䰟,说道:“此次关中只守峣关,所有军卒都要与石赵厮杀,咱们有的是厮杀机会。”
腾䰟郑重抱拳。
“诺!”
陈启国上前拍了拍他肩膀,笑道:“不用这么紧张,咱们更为团结,有足够钱粮辎重,有百万民众支持,咱们一定会获胜!”
“八弟放心,俺从未怕过那石虎!”腾䰟一脸坚定。
“咱们兄弟也从未怕了哪一个,但打铁还需自身硬,八弟去会会那石闵,三哥与大哥一同整顿军纪,司马放到什长一级。”
“诺!”
陈启国领孙尚香、牛阚、石敢所部重甲卒打马出了潼关,三十里外石闵得了探子回报后,领千骑迎上。
双方仅用了半个时辰就已见到彼此,相互勒住战马对视一刻钟……
“这……就是并州披甲卒?”
石闵神色不变,语气却难掩心下震惊,苏亥更是冷吸连连。
“大帅,这……这并州小子怎会有如此之精锐?这才一年啊!”
……
牛阚不屑撇嘴,冷哼道:“八弟,给俺两刻钟,俺能将他们全都砍杀了干净!”
石敢不由看了眼他,陈启国却微微摇头,正色道:“这个石闵可不简单,咱们前来的都是铁甲军,对面却纹丝不动,没有任何畏惧之色,绝对是精锐中的精锐,大哥莫要轻视!”
“狮虎搏兔尚且全力一击,战前眼中无敌,对阵时却需十二分重视。”
陈启国拍了拍大哥肩膀,孙尚香打马跟随,身后百骑女卫一手提盾一手持矛,踢马越阵跟随。
石闵二话不说,踢马越阵而出,身后亦是百骑,双方相距五百步时,陈启国与孙尚香吩咐了一声,百骑女卫顿住,仅孙尚香一人提马跟随,石闵身侧亦仅苏亥一人紧随其后。
五百步……三百布……一百步……十步。
陈启国站定,翻身下马,整了下衣甲,这才向依然骑坐在马匹上石闵拱了拱手,石闵方才冷脸跳下战马还礼。
“七德将军领兵万卒前来,是畏惧本将军,还是欲要逼迫冉某?”
陈启国一愣,又低头一笑,抱拳一礼,随意伸出手掌,孙尚香从马匹上解下两个酒囊。
陈启国随意扔给冉闵一酒囊,示意了下一旁的巨石,很是大大饮了口酒水,吐着酒气笑道:“冉帅说笑了,浚仪乞活军为我渑池一部本宗,冉帅前来,陈某亦不能不尊重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