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叔,你跟俺憨牛说说啊,八弟究竟是咋想的啊,咋还救了那姓麻的?”
“……”
“四弟,老王叔恼了俺,你问问,八弟也不跟俺说个明白……”
“四弟,五弟……别走啊……”
……
“大哥,别问俺,俺也没明白,八弟有八弟的道理就是了……”
“大哥,这不挺好的吗?大哥是南营军主,俺是商县军主,五哥守拒阳,过几日六弟他们来了,六弟去丰阳,三哥与七弟去武关,二哥守卢氏,这不挺好吗?
“……也是啊~”
……
司马台回身看向已经打马走出百丈外的陈启国、王方侯、九娘,看向不住纠缠四哥、五哥的大哥远去,再一次看向一队已经消失在风雪的一队人马,眼中满是若有所思……
“不该杀么……”
没人能够给他正确答案,陈启国不经意回头看了一眼,见到他还在远远望着已经没了人影的骑队,微微叹息一声。
“七哥有了魔怔啊~”
王方侯也回头看了眼,皱眉说道:“陈家八虎,就属你老八狗娃最佳,老大莽撞,老二残了,老三老四是个闷葫芦的打手,老五敦实,老六轻佻,老七……看似有些脑子,也就只能看三步而已……”
“王叔,大郎如何?”九娘一脸好奇。
王方侯看向九娘,见她又是好奇又是紧张,不由一笑。
“九娘……你的命不好……”
“王叔,说什么呢?九姐命不好,就咱们这些人,哪一个命好了?谁不是凄惨难言之事一大堆?”
陈启国摇头笑道:“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虽说这个世道的天也不健,地也不坤,可只要一代代自强不息,一代代厚德载物,总会将这天,这地,这乾坤扭转过来的。”
“命……俺信,可俺更信努力总是有希望的,希望就是黑暗中的一烛灯火,烛火不灭,就有人前进!”
陈启国双腿微微用力,战马一阵急行,冲向城门正在寒风中缩着身子的田授等老者,冲向拿着告示他们……
王方侯已经停住脚步,远远看着下马与田授等人谈笑的高大汉子,看着他为老人紧着衣襟……
突然一笑。
“九娘,你是个有福的女人!”
王方侯猛然踢动马腹,九娘一愣,一脸幸福娇笑紧紧跟在后面。
寒风依旧凌冽,所有人都尽可能躲避酷烈严寒,大地上又会多了多少诡异笑容尸体?
没人知道,从没有人计算过洛阳每日拖出城多少辆车,没人在意过襄国、邺城少了几人乞儿,从没人在意过……
重重叠叠,叠叠障障,漫天飞舞雪花无穷无尽泼洒到了人间,山中穿过的寒风更是如刀似剑锋锐,小五几乎都不知道自己的手脚是否还属于自己,心中却如有一团炽烈热火在燃烧,自己戴着手套的双手好像已经与木棍黏连在了一起,只是本能的向绝壁谷奋力迈出脚步……
“小五,小五……”
山洞早已被两重木门封死,整个山洞温暖如春,一群老老少少全围在小五身边,李元旦捏着小五的嘴灌了仅剩的半壶酒水,四五个婆子不住揉搓着小五的手脚,寨子里的张大夫眯着眼,一手搭在小五冰凉的手腕,又掰开紧闭的双眼看了一会。
“老九,小五没大碍,休养十天半个月的,还是个活蹦乱跳的臭小子。”
张大夫检查了遍小五的伤势,也就不再理会还昏死不醒的小五,反而拿着从小五手上扒下来的手套翻来覆去的看。
“老九,这东西好啊,若没这玩意,小五的手是没法子保住了。”
陈九拿过手套翻看了几下,又尝试戴上,点头道:“是挺不错的东西,当是娃做出来的。”
“那还用说,除了娃,也没人会想着给双手也穿上鞋袜!”张大夫说着自己就乐了。
就在这时,昏迷的五子一阵轻哼呻吟传出。
“哼……”
“五子?五子?娘地,你倒是给老子多哼哼几句?”
马峒很是急躁连连拍打五子脸颊。
“五子?”
“五子?”
……
“六子,下去吧。”
“九叔……”
“下去吧,娃没事。”
陈九摆了摆手,马六子马峒无奈,只能摇头叹息招呼腾九腾䰟,赵封起身皱眉看了眼躺在被辱上的五子。
“九叔,若八弟出事了,绝不是五子前来报信,但此次前来仅五子一人,显然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下去吧。”
见陈九再次微微摆了摆手,赵封无奈,只能微躬了下身子,拄着双拐离去。
三兄弟的退下,妇人们也一一起身,唯有李元旦、孙大夫两人依然不动。
木柴不时炸响,迸射出的火星一闪一灭,三个老人微微闭目,各自揣测着上洛郡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今时已经是十月,黄金盔甲也该打造出来了吧?”
“应该是如此,就不知是否值得,石虎一旦得了黄金甲,又不知要死了多少百姓……”
……
听着孙大夫、李元旦两人话语,陈九心下知晓他们的担忧,看着已经打着鼾声的五子……
“胡人残暴,百姓若鱼肉,有无黄金盔甲都是如此,娃若能为咱们寻得一处安稳之处,一切也是值得。”
……
李元旦说道:“各寨子已经知道娃给石虎造甲,私下里都在传言咱们投了胡人,是不是各寨都走动一下,解释解释?”
孙大夫皱眉不悦道:“娃不过是给石虎造了件好看不中用的甲胄而已,一件甲胄换了一个郡县,又不似广宗、陈留两支乞活军那般做为,怎么就成了叛徒?成了背叛老帅的遗言了?”
李元旦叹气道:“冯家堡当家,咱们又没能让他们得了整个工匠作坊,暗恨咱们也正常。”
“那些村寨呢?若非老九和娃,他们连根毛都得不到!再说了……咱们若真得了个郡县,有了些粮食,又不是不能救济他们,难道都要让大家饿着肚子,他们才能满意?”孙大夫不满冷哼。
陈九叹气道:“患寡不患均啊……没了兵器作坊,咱们甚至连一小寨都不如,这还没几个月就能得了一郡县,各寨有些不满也正常。”
“正常?正常个屁!不就是眼红娃的本事么?哼!”孙大夫又是一声冷哼。
李元旦皱眉说道:“若娃真能得了整个上洛郡,八大寨子各得一两处……”
“老李,想啥呢?”孙大夫一瞪眼,说道:“换做你是那石日归胡人,你会如此轻易给了娃整个上洛郡,对此什么都不问,任由咱这一支乞活军占了上洛郡?”
陈九微微点头,说道:“时间太短,娃没能取得长安胡人完全信任前,能给了娃一个郡县就已经是娃的极限了,若此时让各寨西迁是不大可能的。”
“就是,刚刚才两个月,若他们真的如此短视,咱们这支乞活军也没必要存在了!”孙大夫又是一阵不满。
“可……可若不能让他们满意,无论是来年他们前往上洛郡抢掠,还是将狗娃的事情传扬出去,都会对娃造成很大的碍处的。”李元旦一脸忧虑。
陈九、李元旦、孙大夫三人一阵忧愁沉默。
陈九叹气道:“先探探各寨口风吧,能说服多少尽量说服,娃若给咱们,给几十个寨子找了粮仓去处,对所有人都是件好事。”
听了陈九话语,李元旦、孙大夫苦笑摇头,别的寨子还好一些,丁壮不足,每一次出山打草谷都要损失一些人,自是愿意能有个安身的窝,无非是需要付出多少代价的问题,可冯家堡这一关就很难绕过。
陈九也知道两人担忧着什么,正色道:“无论结果如何,总是要试一试的,娃没有去上洛郡前,谁能相信他能成为郡守,谁能相信能挣来一个郡县?无论多么艰难,总是要努力试一试的。”
李元旦、孙大夫微微点头,说道:“既然如此,等五子醒来后,咱们商议下,各寨走上一走。”
三个老人心下忧虑,哪怕嘴里谈笑,期望未来光明前途,心下总是有意无意去忧愁,总是想到百里外的上洛郡,想到陈启国……
五子直到第二日才从昏睡中清醒过来,在陈九、李元旦、孙大夫三人仔细询问下,三个老人才发觉“狗娃”比他们想象中做的还要好上许多倍。
“啥?”
“三千卒?”
马六子马峒听到上洛郡一共三千卒需要统领,整个人就有些坐不住了。
“九叔,八弟他们可用的人太少了,三千人……仅他们二十来人哪里能控制住这么多兵卒啊?”
陈九、李元旦、孙大夫以及听了五子嘴里话语的人,全都心脏狂跳不已,没人能想到狗娃陈启国竟然真的夺了整个上洛郡兵马。
李元旦心脏一阵急跳,张了张嘴,才发觉嘴里如此干涩。
“老九,没想到娃竟然给麻秋找了个势均力敌的敌手,护送黄金盔甲前往长安,随后前往邺城也是可能,如此,两人都有极大可能全部离开上洛郡,或者……只能留下一人,若将之安排在上洛郡之北的峣关,上洛郡可就真的空了啊!”
陈九微微点头,说道:“确实如此,没想到娃比咱们想象中做的更好,这么着,咱们还是先与各寨头领商议一下,先稳住他们,现在情形还不好说,先静等一两年后,再言入上洛郡之事。”
孙大夫说道:“老九,他们晚一些入上洛郡理所应当,毕竟娃还没彻底掌握了那里,但开春后,咱们还是应该前往卢氏县,族里的百姓先安置耕种才是紧要之事。”
陈九微微点头,又看向一脸急切的马六子,说道:“右旗留下十个青壮,六子你带着人先前往上洛郡,记着,娃是头领,若敢有一丁点不满违背之为,老头子活剥了你!”
马六子又喜又惊,郑重单膝跪地,抱拳道:“六子旦有违背乞活军军律军法,请九叔依律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