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S市著名的西门家掌权人西门沁雪收到预示死亡或不幸事件的诗词,与实业家族北堂家联姻失败之后,北堂家第三代最年长的男子北堂龙(也就是我的老板欧阳炎)神神秘秘失踪了好几天,剩下每日通勤上班的我和留守杨柳山庄的管家殷大叔大眼瞪小眼。我怀疑身为欧阳炎心腹的他肯定知道老板的去向,但无论我怎么威逼利诱、撒泼打滚(这是有点夸张的说法;就算我不是个淑女,也绝对不是泼妇啊),他就像是进了沙子的珠母贝一样把嘴巴闭得严丝合缝。
“秘书小姐啊,老板去哪里是不用向我报备的,我怎么会知道他去了哪里?”被我持续疲劳轰炸了三天后,平时似乎说句话都嫌累的他终于忍无可忍地开金口发言了。
“你可以根据以往的经验合理猜测一下嘛。”我也史无前例地撒起娇来:“都闲了几天了;白拿老板的工资不做事,多不好意思啊。”
“欧阳炎又不会在意这点小钱。”
“我刚刚知道的:他是有钱有名望的北堂家族的继承者之一,个人的理财水平也不错,钱自然不是他会烦恼的问题。”我解释道。
一个星期前,S市另一著名家族西门家的当家人——二小姐西门沁雪收到一封对她来说意味着不幸甚至是死亡的威胁信;事实上,那封信的内容只是一首苏轼的词《卜算子》。在一般人眼里,虽然有点不明所以,但多半不会把它当作重要的事来烦恼。可好死不死的是:西门家此前经历过一系列以诗词比拟杀人的连续死亡事件;而类似的诗词再次出现,把收信人西门沁雪吓了个魂飞魄散,与北堂家的联姻也告吹了。
虽然我们并没找出给西门家寄出诗词的匿名信主使人,但我心里不由得暗自怀疑欧阳炎的堂弟北堂武:直觉告诉我这个人八成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当然我不会把这种无凭无据的怀疑不加掩饰地告诉欧阳炎——他这个人在一般情况下非常精明睿智,可只要涉及到家人和亲密的朋友,他就有些护短的倾向。俗话说的灯下黑,大概就是这种情况。
当西门沁雪在S市高层社交圈内表明西门家族不会再尝试与南宫、北堂家族合作,转而寻求来自日本的大财团星谷财阀的帮助之后,缠绕在其家族身上的魔咒似乎解除了,令西门沁雪恐惧不已的夺命诗词也没有再出现;稍加时日,公众对这些名流轶事的追捧热情也就烟消云散了。
以上事态的发展是神隐了若干天后回到杨柳山庄的欧阳炎透露给我的——我这样的平民百姓显然不可能凭自己的关系网,第一时间得知这种高层内部消息。而我的老板欧阳炎之所以要跟我分享这一信息,主要也是为了让我更好地开展调查工作。
“艾薇,请你尽量搜集一下关于星谷财阀的资料。”当我们在书房喝下午茶的时候,欧阳炎和气地吩咐道。“一般的基本信息当然能在网上搜到。不过我记得你说过,令妹对名流的小道消息很感兴趣。你不妨去问问看她知道些什么。”
欧阳炎提出要向我妹妹许艾荞这个八卦小天后打听消息,让我感到始料未及。“让我妹妹乐此不疲的,多半是桃色纠纷和绯闻之类的事情,你确定要问她关于星谷财阀的传闻?”
“我的确认识好几位消息灵通人士,但他们都是清一色的男生。”欧阳炎有点遗憾地摇摇头,“听听女生的看法也不错。”
我在心里给他一个白眼:虽然不是什么消息灵通人士兼八卦爱好者,但我终归是个货真价实的女生,我的意见就不能参考吗?
北堂家的贵公子欧阳炎不愧是情商很高、很会看人眼色的聪明人,他马上笑着对我说:“当然,对我来说,你的意见是最重要的;我们是好搭档嘛!”
他补救得如此及时,我心里立刻舒坦了许多:“工作这么久,我确实总结出一些实践经验:你不在杨柳山庄的这段时间,我已经尽量搜集了很多有关南宫、西门还有你们北堂家的信息——事实上,我发现本市还有一个很富有的、姓东方的人家,只是没有你们这些家族历史悠久;你们是old money,他家大概是后来发迹的new money吧?”
“东方家的财富也是old money,只不过好几代人都没什么建树,就快把家族积累的财产消耗殆尽了。”欧阳炎回答道;他似乎S市上流社会对各家族的情况了如指掌。“但他们最近得到一笔神秘的资金,使家族事业有再度上升的趋势。”
“本市真正的New money豪门,应该是紫瞳出身的北辰集团——这个企业完全是由他父亲紫耀董事长白手起家建立的;虽然紫瞳的母亲来自德国的名门,但北辰集团的发展壮大却是借助了国内经济政策的东风和新科技的研发和进步。日本的星谷财阀也是一样:企业的创始人就是当今的掌门人星谷隆,他被誉为‘经营之神’,不仅成功躲过了日本泡沫经济破灭带来的毁灭性打击,还将企业版图一步步扩大到全亚洲乃至世界。”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不管乱世还是盛世,牛人总是很多呀。”我羡慕地感叹。“据说old money 至少要积累三代以上;紫家的下任继承人很优秀,把家族财富传承下去应该没有问题。星谷财阀就倒霉多了——星谷隆唯一的儿子和儿媳很早就因为车祸去世,他们的独子也在这场车祸中身受重伤,导致半身不遂。”
“星谷财阀的后继乏力一直是星谷隆会长最大的心病;他一直致力于投资尖端医疗技术,也是出于这个原因。二十多年前,我国的神经外科学取得了很大的进步,S市医学的最高学府——H大学医学院凌庆华教授也作为相关项目的主导者,被誉为下一届诺贝尔医学奖最有希望的得主。”
“凌教授同时在H大学附属医院担任神经外科主任一职。他的名声在国际上传开以后,星谷隆慕名前来为他的孙子求医:那个脊椎手术据说进行得很顺利,星谷研人虽然还是不能自主行走,但为他的后续治疗打下了很好的基础;只要再继续做几个手术,他就很有可能康复起来。”
听到这里,我不得不提出疑问:“可是星谷研人并没有如预期般地好起来,这又是什么原因呢?”
“还没来得及为他进行后续治疗,凌教授就意外去世了。”欧阳炎的语气不无遗憾:“他在前往医院的途中遭遇了车祸,虽然经过了抢救,但最后还是因脑死亡去世——当时医院里的人都说:凌教授是数一数二的脑外科专家,可是他无法给自己动手术,一代名医却不能自医,实在令人唏嘘。”
“难道在全国乃至世界范围内都享有盛名的H大学附属医院就没有其他的好医生了吗?”
“当然有啊!”欧阳炎连忙说道:“我大伯北堂令就是当时医学院的内科主任。凌庆华教授出事的时候,他正在德国访学,没能及时赶回来;就算他在医院,也不见得能起关键性的作用。令大家惋惜的不光是凌教授的意外死亡,还有不久前死去的另一位医师——萧绰!”
“据大伯所说,萧绰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医学奇才:当年他在神经医学方面的建树很高,研究出了一种治疗脊髓灰质病变的特效药。我大伯曾看过他列出的药物分子式,认为有很高的实用价值。萧绰还自创了一种新手术方法,对因脊柱受损而导致不良于行的人应该有很好的治疗效果。有关这种手术的医学论文一经发表,立刻在国际上引起了轰动;星谷财阀也正是因为这篇论文,不惜远渡重洋来到我国,还投下巨额资金建了高端的私人医院星谷综合病院,都是为了给财团的唯一继承人星谷研人求医。”
“这就有点奇怪了——既然手术是萧绰自创的,为什么不是由他做手术,而是由凌庆华来完成呢?”我疑惑地问:“难道他只擅长理论研究,不会做手术吗?”
“怎么可能呢?萧绰的手术水平非常高!但在论文公开发表后不久,他就因意外坠楼死亡。而那论文上的署名并不是他,而是凌庆华!”欧阳炎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惊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难道是凌教授盗用了萧绰的研究成果吗?”
“凌庆华是萧绰的顶头上司,在工作上常常打压他。我大伯常替萧绰打抱不平,和他关系处得不错,所以知道了特效药分子式和新型手术论文的事情。本来他打算揭发凌庆华盗用一事,但萧绰突然去世以致死无对证;医院又派他出国访学,我大伯只好先出国。谁知道凌庆华借助这篇论文在国际医学界声名大噪,让星谷财阀慕名前来,并承诺为他个人和医学院提供巨额资助。”
“好在他并没有得意太久,那么快就被车撞死了!”我心有戚戚焉地说道:“真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也许是这样吧。”欧阳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赞同地说:“现在H大学附属医院神经外科最有才华的医生,是萧绰的亲弟弟萧显的大儿子萧傲。这个暂且不多说,让人费解的是当年凌庆华死后星谷财阀的反应——虽然一直宣称星谷研人的手术成功,但他却从来没在大众面前公开露面,也没人见过他重新走路的样子;当初答应给H大学医学院的研究资金迟迟没有到位。我大伯回国后,由原来的内科主任一职升任医院院长,起初同星谷综合病院也毫无业务往来。”
“星谷研人的手术肯定失败了吧?”我据理推测道:“所以星谷财阀恼羞成怒,答应的资助也不给了。”
“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我认为也不算什么过激的反应。”欧阳炎忧虑地说。“问题是萧绰、凌庆华这位两位医院的重要人物,竟接连因意外过世,不得不让人心生疑惑:他们的死真的是单纯的意外吗?还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