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曰: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多年以前,当我妹妹许艾荞故意受点小伤以逃避才艺课的时候,肯定没有想到:将来可以凭借射箭这一在现代社会看似全无用处的特长,近距离置身于一群她最热衷的、既帅气又多金的青年才俊之中。
S市的某些体育比赛项目,比如高尔夫球、骑马、赛艇(游艇)等是上流社会社交季开始的标志。慈善射箭大赛也是其中的一个重要项目,预示着本年度冬季社交活动的开始。由于与社交季相关,这项比赛一直都要求参赛者以一男一女为单位组队参加;因此参赛的两人不是亲朋戚友的话,多半就是情侣关系。
平心而论,在代表乔氏企业的宋秘书致电邀请我之前,我根本没想过有机会和他组队,在射箭这一项目联手与S市各大企业集团的继承人对抗——我的老板、北堂家的继承人之一欧阳炎(也就是北堂龙),似乎不是很擅长这个运动项目,不打算参赛;家族将派他的堂弟北堂玄当代表。而貌似和此事八竿子打不着的我老爸,在得知我要代表乔氏出赛之后,高兴得手舞足蹈。
“没想到让你去学射箭还真有用。”他笑得合不拢嘴。当初明明是他坚持要让弱小无力得连弓弦都拉不开的我去学习的,现在倒说什么万万没想到,真不是句人话:原来他自己也搞不清学射箭的意义,果然只是为了跟风,胡乱编派课程给小孩子上。
激动片刻之后,爸爸好像想起什么重要的事,又瞬间冷静了下来。“你要代表乔氏,有没有赢的把握呀?要是害人家输了丢脸,我们不会有麻烦吧?”
据说乔氏企业是我爸爸公司的VIP大客户。如果在这次的慈善射箭比赛里,乔氏能得到不错的名次、大出风头的话,估计对他们公司会大有裨益,在年终分红上有所体现。
“老爸,你不相信自己的女儿就算了,别忘了是乔氏的总裁秘书亲自请我的;人家可不是什么脑子进水的傻瓜。”
“那倒是。”我爸点头如捣蒜,情绪又变得高涨起来——我妹妹许艾荞大起大落的情绪变化有很大概率就是得自他的遗传。“宋秘书是非常能干的人,在律师事务所的时候就是乔董事长的得力助手。那时乔董事长被皇朝集团的叶家打压得很厉害,只能凭着创业得到的原始股分红而已,对集团的管理毫无影响力。”
“可后来乔氏差不多是在一夕之间打败了叶家,迅速崛起了。”我好奇地问:“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内情啊?”
“乔氏的夫人原来是林家的大小姐;而林家曾是富可敌国的儒商家族,她的嫁妆数目肯定非常可观。”爸爸语气里充满了羡慕之情。“乔家被叶家打压的时候,乔董事长最好的朋友、北辰集团的董事长紫耀已经发迹,也有能力给他财力上的支持,使他保留住自己的股份,成为皇朝集团的董事。”
“原来如此。”
“不过最关键的还在于乔家和叶家的继承人不同:叶家有两个儿子,乔家是一子一女。叶家的小儿子很有能力,凭本事考上了医学院当了医生;但他和哥哥、曾经短暂成为皇朝集团董事长的长子关系很糟,两人最后闹到兄弟阋墙的地步,让他人坐收渔翁之利。乔家的兄妹年龄相差不大,女儿又出国留学,两人之间没有太大的利益冲突,关系处得好像还不错——乔家的儿子不太擅长读书学习,但听说他很有城府;乔家的女儿就非常聪明伶俐了;不管是念书、运动,还有其它才能和谋略都很好,所以乔家父亲屡次在其他人面前称赞她。”
“乔家和有亲戚关系的林家,还有警察局长的丁家各有一位漂亮聪慧的女儿,但乔家的女儿是最受人艳羡的,你知道是为什么吗?”说到人家的女儿是如何如何优秀,老爸长叹一口气,恨铁不成钢地问。
他不知道这个问题我早就跟艾荞讨论过,正确答案已了然于胸。“反正我知道不是因为她更漂亮,或者是钱更多这种肤浅的理由。”我故意绕着弯子回答。
被我这么一闹,爸爸的脸上不出所料地出现了“不愧是你,啥都不懂”的无语表情。“虽然这么说很有可能会引起女性主义者的不满,不过女性是不是受异性欢迎,才是她们能否得到同性尊重的关键哦——乔家女儿的男友,就是本市有名的黄金单身汉、北辰集团唯一的继承人!”
“信不信由你,我还见过他呢。”我微微打个寒颤:“一位周身气质很冷傲的美男子;虽然是个公务员,但是毫无亲和力。”
“他做的应该不是服务窗口的工作吧?”
“怎么可能啊?他平时都尽量少在同事面前出现的,更不用说普通群众了。”我有点惊讶地说。“听宋秘书说,他居然会代表北辰集团参赛,真奇怪!”
“身为北辰集团的太子,为自家代言不是应该的吗?”我爸忙不迭地提醒:“重点是他虽然名草有主,其他参赛的人也几乎都是大集团或世族大家的继承人,要抓住难得的机会多认识他们才对。”
以往这种话多半是从我妈、或者妹妹许艾荞的嘴里说出来;所以听到我爸和她们一个鼻孔出气的论调让我不禁大为吃惊。但他的语气跟表情和艾荞又是如出一辙,真不愧是亲生父女——而我应付他们的办法通常是表面上虚与委蛇,行动上依然我行我素。而我老板欧阳炎其实是北堂家族的大少爷一事,绝不能让家里任何一个人知道;否则杨柳山庄一定会时不时迎来一些把简奥斯丁的名作《傲慢与偏见》里的某句话奉为圣经的人:每个有钱的单身汉都要结婚,这是一条举世公认的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