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皙,衔珠。”
此话不出还好,一出譬如金雷,将狂喜中的柳威虎炸清醒了。
他离了位置,背着手,神色莫名,思量片刻。突然下令:
“来人!将两个奸细给我抓起来。”
一网人簇拥进来,持枪带剑,抡锤携绳,就要像倾盆之水扑上伯里撒二人。
早在柳威虎坐上起身时,伯里撒二人就料到可能会有变故,早已将精神力调动护住四周。
那些家丁护院扑上去,像碰到强力的弹簧一样,无声地被反弹得七零八落,撞得门响椅翻。
柳威虎见此形势,急叱护卫守卫,将他围在身后。
伯里撒愤愤质问,“将军缘何要抓我二人?”
梁求暗忖,我们一说名字,他神情肢体就不对,一言不说就要抓夺我们,莫非?
梁求为这个推测而兴奋。
“哈哈!”
伯里撒不解地看向梁求。
“从柳将军的反应来看,将军不但认识这个同时叫曾皙,衔珠的人,还对这两个名字十分敏感。哈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伯里撒,结合我们掌握的资料来看,十有八九我们找到了。”
伯里撒闻言,也忍不住喜笑颜开。
终于寻到了!
那下一步就是不惜一切手段杀她了!
柳威虎察声观色,结合他们前后对话,似不想自己猜想的般。
他试探道:“大胆,你二人还说不是奸细,竟想要谋害我朝公主。”
伯里撒不屑道:“我们何时说自己是奸细,既然我们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人,不用你也罢。”
伯里撒远转精神力,将他们细化成无数针尖麦芒刺向在场人的大脑。
柳威虎和一干家丁护院毫无防备,立时觉得大脑轰鸣,似有无数蝉虫怒吼,蚂蚁叮咬,天旋地转,一切声音像消失了一样。
还好,柳威虎平日擅于招纳贤俊,聘了数位在江湖上也数一数二的武林高手。
伯里撒刚一发难,火光电鸣间,数个影藏在角落的大境界强手霎那赶至。
风呼鹤唳,飞土扬尘,葱茏的大树在梁伯和一纵高手生死搏斗间被掀翻在地,天地灰暗,似黑云压城,日月难见,狂风骤起,刮杀屋宇墙梁,风过处,片瓦不留。
伯里撒梁求相背而立,精神力如潮水般倾泻,隔绝飞沙走砾,又将其凝成无数刀刃,宛若大雨淅沥,无情无声无影,杀意凛然。
数名武者虽觉邪门,但时刻不懈,瞬时气沉丹田,内随力转,须臾勃发,同样也形成一层只能感知的膜。
梁求伯里撒面对武者们强悍的防守,却也不能进得寸步。
蓝星的遗留民们到底是如何在低技术条件下发掘如此威力不亚于精神力的力量。
简直匪夷所思!
他们来到陆地的两年来,自然也遭遇过几次武者的挑衅,但都被他们轻而易举地,甚至是不费吹灰之力打得他们妈都不认得。
所以他们一直以为,遗民们只是偶然掌握了一种对能的利用的低级方式。
何想今日遇到顶尖高手,才知是自己坐井观天了。
如果一个小小将军府就有如此多难缠的高手,那么对于守卫深然,高手如云的皇宫内院,光靠精神力和体格,仅凭两人,如何能杀得了她。
梁求心内一转,一面对敌,一面喊到:“将军难道就不想要那造车的技术?从将军对那个名字的态度来看,我觉得我们应该能够合作。”
柳威虎等人脱了困,站在一处冷眼旁观,他捋一捋胡须,沉吟半响。
“几位先生和两位异士望且住手。”
正斗得难解难分的两方闻言渐渐收了攻势,各自防守。
将军府内瓦飞檐倒,花摧树折,满院狼藉,像被暴力拆迁了一样。
柳长方拜别了皇后长姐,兴高采烈的径奔芫荽宫去。
每次摸到芫荽宫他都不得不感叹,它之偏远,真是好些角落荒草漫天的。
柳长方避开几个撒扫,点烛,浆洗的宫女太监,来到处少人的墙头,挽起衣服袖子,移来几墩石凳子,踩在上面,奋力爬上墙头。
曾皙送离了道士,隐几案上,仰头长嘘,正度量得忘我,听得斜上方一颗石子“咻~”滑过半空留下一道滑线,“嘣”地落在墙柱。
不用她听,她看都知道是谁。
曾皙推门出去,来到墙下,仰头看向正笑得一脸傻气的某人。
曾皙无奈地问:“你又爬我墙角干嘛?”有门啊,大哥。
柳长方盯着曾皙目不转睛傻笑道:“嘿嘿,曾皙,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
“什么?”
“当当当,冰糖葫芦,传说它的历史制作手法可以追溯远古时代呢。”柳长方拿出东西时,整个人眉飞色舞。
曾皙心里暖暖,自己的第一个朋友啊,她笑着踩在石头上接过。
“谢谢。”
“不用谢,不用谢,我买这些东西不过顺手的事。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曾皙削下包糖葫芦的纸,糖葫芦入口即化,她也不自觉地发出喟足。
“问吧。”
“你为什么不去宫里学堂了呢?我现在都难得见到你。”柳长方杏眼闪闪,像只蝴蝶。
曾皙收好未吃完了另一半,太甜了,有点腻。
“因为哪里对我已然无用,我在那里不能再学到多少的东西了。”
“啊,这样啊。”柳长方垂头丧气,整个圆脸上都布满了失落,“那我以后找你玩,你可不要拒绝。”他睁着眼动也不动地凝望着曾皙,生怕她答出个“不”字。
曾皙心里笑,少年啊,我们之间隔得是宫纬,我难以出去,你难以进来,以后玩什么玩。但看着那双充满希冀的眼,她还是不欲破坏这份真挚。
“可以。”
柳长方眼里嘴角满是笑,夕阳的余晖为他渡了层光,看起来多么美好。
曾皙忽然起了促狭之心,似笑非笑地看着少年。
“可我们玩什么呢?哦~难道要看谁,镖得更远么?”曾皙着重咬着“镖”字,手里却不知从那儿拿出个飞镖。
“飙”地将它甩出去。
墙上的少年脸上爬上红云,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羞得无地自容,踉跄着下了墙,飞也似地逃离。
“哈哈。”曾皙笑意满满,羞煞了的陈年糗事。
……
翌日,曾皙本来呆在宫里小憩。
嬷嬷却急急慌慌地推开房门将她吵醒,曾皙正欲要问,嬷嬷泪洒衣襟,哽咽说:
“殿下,道士他,他昨夜在宫里摔了一跤——死了。”
什么?
曾皙惊慌地从床上翘起身,拿过衣服,就要去看。
不对。
她穿衣的动作愈来愈慢。
道士昨天才说他今天要死,看来果真是找到脱身的门路了,那以后宫里也不会有道士的存在了。
她心情低落。
诶?死?他如何假死,瞒过一众人?她有些好奇。
去看看怎么回事。
曾皙穿戴的动作再次加快,三两步和嬷嬷赶去到停尸之处。
几个白衣蒙面的医官,抬着道士尸身就要去掩埋,曾皙赶上急忙阻拦。喊:
“爷爷!”
她与道士在外人眼里关系亲密,不可能听到他死了,她还能表现得无动于衷。
曾皙泪如泉涌地扑上道士,“爷爷,你怎么了?你不要死啊……”
嬷嬷被感染,擦擦泪水,搀着曾皙安慰。
曾皙双手蒙着脸,透过指缝间看到道士在他人难注意到的视角,正向曾皙半眯着眼挑眉。
曾皙只管哭,作势扑上去,又被嬷嬷拦住,嬷嬷怕尸体不吉利,急忙示意抬尸首的人快走。
……
嬷嬷牵着曾皙的手慢腾腾的回宫,一面悄然留意自家殿下的神色,生怕她想不通而做出什么事情,毕竟她是第一次经历死亡这个东西。
曾皙神情看起来很伤心,心里却肃然,自然不是因为道士的离开。
而是,她注意到一场针对她的阴谋开始了。
平日那个从不看她低头洒扫的宫女现在正一直拿眼瞧她。
那个从来只在傍晚出现的点烛宫女也同样在拿眼窥视。
偶尔路过的洗衣宫女被她抓包时居然还对她笑……笑里满满的道不清的凉意。
她们是某些人安插在她附近的眼线。
她们在曾皙出生后先后调到这里,因此很长一段时间里曾皙都未察觉到。
她们的行为看起来并没有出格的地方。
如果一般人看来她们甚至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
但是,自从她知道奶娘和嬷嬷都有其身后人之后,她对自己身边的一切都起了怀疑。也就不得不下意识的留心起了周围的一切事物。
所以当你用心去发现世界时,世界也会对你敞开怀抱。
她真的就发现了许多可疑的人的可疑行为,有事无事地试探两下,她们的尾巴就那么露了出来。
讲真她无法形容她的每一次验实后是什么样的情感。
这些宫女今天突然一反常态,定是接到了什么不同以往的任务。
她们不禁意流露的神态更是证实了一点,都是针对她的。
更何况道士的突然离去真的是因为自己动了武?
她有些怀疑。
现在她身陷樊笼,被群狼环伺,如何摆脱困境,成了她当下最紧要的事。
她武功已有小成,或许可以翻出宫墙,到外面寻得一线主动。
可是,曾皙紧握嬷嬷的手,如果她突然消失不见,嬷嬷和奶娘势必会因此受到牵连。
她们扶养大她,她自不能做那等不义之事。
可危险已到了火烧眉毛了。
再不走,她不知道她可能会面临什么。
她的父皇……说不定还是那个主谋,寻求他的羽翼是做白日梦般的不真实不靠谱。
该怎么办?
曾皙有点拿不清决定。她心里一团乱麻,危险迫在眉睫,必须今晚就要想出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