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关君弃权的话刚刚出口,另外一边沈成褚已经摆出了嫌弃与厌恶的表情,已经准备开口侮辱他了。
场下的观众们也一片嘘声。
但是就当台下张月三人既无奈又遗憾的时刻,张月却猛地听到了一个声音。
“请不要放弃。”
张月也不知道为什么,他飞身冲向台上,对着所有人大声吼道:“等等!我们还不要弃权!”
嘘声暂时停止,但连关君都愣住了,他们谁都不知道这是闹的哪一出。
“张月哥哥,我们……”关君本想再说明一下他们的处境,不过,他却看到了他这辈子都不会再看到的一幕。
那就好像真的百鸟朝凤一样。
从观众们背对着的方向,远处天空好像一小片乌云飘来一般,但万里无云的晴天里哪里会凭空冒出来一片乌云呢?
那越来越近的乌云被关君看在眼里,也被张月看在眼里,已经接近赛场了,他们才辨认出来,那是两只巨大的飞鸟,周围围绕着各样叽喳鸣叫的小鸟。
不论是扑闪着可爱小翅膀的麻雀,还是声音婉转的百灵,无一不围绕着那两只夺人眼目的飞鸟——一只洁白如雪,双翅之下三对脚爪尖利分明;另外一只漆黑如墨,一条两叉长尾随风而动。
这两只大小非常的飞鸟越飞越近,就这么落在了赛场上,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一个人见过这样的场景,全部瞠目结舌地愣着,看着,手足无措。
那些各式各样的鸟儿就那么长短鸣交替着,绕着赛场上下飞腾着,在观众之间穿梭着。目不暇接的众人好像被鸟儿们欢快的气息感染了,他们也是鉴赏家、养鸟人,但他们也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种类各异的鸟儿同时出现。
张月和张文也看呆了,一只可爱的彩色羽毛的小鸟还落在了张文肩膀上,张文这几日久违地露出了轻松的笑容,伸出手指摸摸了鸟儿的脖子。小小也从张月的衣服里钻了出来,爬到一旁的高处,看着四处飞腾的鸟儿们。
人群中却有一个人心情最复杂,也最激动。因为那黑色的大飞鸟,正是一只玄鸟。关凝明白,这里本不应该有玄鸟,唯一一只,就是他与妻子一同放生的那一只玄鸟。而玄鸟一旁的雪白六爪鸟,是他妻子一直想要看到的贲鸟。
那玄鸟与贲鸟从天而降的场景大概是他有生以来见过的最震撼人心的场景。也是他妻子离开这个世界之前说过的,想要看到的场景。
一瞬间,关凝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就那么夺眶而出。他想了很多,和她一起生活的样子,一起养鸟、喂鸟的场景,一起放归玄鸟的时候,在她病床前许下照顾好关君的诺言,还有她一直不被提起的名字,江皓墨。
“我都替你看到了,皓墨,原来你的名字是这么美丽的一对鸟吗?”关凝的头痛在这时候袭来,说完这句话,他便倒了下去。
张文赶紧扶着他找了一个位置坐下,他说自己没事,休息一下便好。
再看回赛场上,不论多么雍容华贵的鸟笼、鸟架,都绝对衬托不了这一黑一白两只鸟儿。玄鸟和贲鸟就这么静静地立在关君两旁,两只鸟儿的高度已经几乎和关君一般高了。
他一时间甚至有些害怕,他从来没见过玄鸟,更不必说贲鸟了。
张月这时候又听到了说话声:“这样,可以赢得这场比赛吗?”“我们可从来没参加过比赛呢。”
原来他听到的声音,就是这两只奇畜发出的。其中一个声音他还有些许熟悉,仔细想一想,那日他去盗回小小,那个指示他房间的声音好像就是这两个声音之中的一个。
张月也从紧张里解脱,变得无比放松。他拍了拍关君的肩膀,笑着说:“加油吧,或许关君真的能得冠军也说不定呢?”说完,他便走下了赛场。而贲鸟与玄鸟扑闪了一下翅膀,身形忽然变小,就好似猎鹰那般大小,一左一右站在关君两旁。
一会儿,鸟儿们四散而去,只留下赛场上一个个呆若木鸡的观众、评委和沈成褚。
婉言冷静的声音打破了沉默:“那么比赛继续吧。”就这样,百鸟朝凤大赛的决赛继续了下去。
结果可想而知,没有哪个评委见过比这贲鸟和玄鸟更美,更精神,声音更动听的鸟儿了。曾经那一届大赛,大概也是这么惊人的场景吧。
沈成褚颇有自知之明,还没等评委说什么,就宣布了弃权。
他生气地把手中的鸟架与鸟笼摔在地上,鸟笼的门一下被摔开,那鸟儿也从笼子里飞了出来,消失不见。
主持人也不知道要怎么主持接下来的比赛,他也心知肚明,究竟还有什么鸟能比这两只更适合夺冠?
“那么,不如我接下来就宣布本届百鸟朝凤大赛的冠军吧?”台下寂静无声,连评委都没有说任何话。
“那么,本届百鸟朝凤大赛的冠军,大概是历届最年轻的冠军养鸟人,他的名字就是——关君!”
随着一小阵沉默,台下忽然爆发出如同雷鸣一般的掌声,欢笑声欢呼声也同样震耳欲聋,关君也一样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笑着哭了出来。那笑容是他最开心的笑容,那眼泪也是他最真挚的眼泪。
贲鸟和玄鸟似乎懂得人言,相互对视了一眼,腾空而起。
伴随着掌声和欢呼声,一黑一白两只奇鸟,盘旋而上。虽然人们从来没有见过凤与凰飞翔的样子,但是今日这一幕大概会成为五回县的传说,永远流传下去。
那一只只鸟儿又从县城各处飞起,再次汇成一片鸟儿的云彩,随着贲鸟和玄鸟向着远方飞去,那个方向,正是归山的方向。
关君似乎在那一群鸟里,看到了那只太平鸟的影子。
这一切都被监赛官看在眼里。他此刻正站在很远处的城墙上观望着。
就这样,这一届百鸟朝凤大赛落下了帷幕,一时间坊间传闻全部变成了关君是如何用他父亲留下来的养鸟秘术与鸟儿沟通,如何在决赛赛场上上演那样一幕终极翻转,让所有在场的人叹服。
此时,关君父子两人和张月姐弟二人正在他们两个人破旧的小家里吃得正欢。
“谢谢哥哥姐姐,这一定是你们弄的吧!原来收藏师有那么大的能耐!我都想做一个收藏师了!”
张月和张文相视一笑,张月说道:“哈哈,我们可没那么厉害,那都是贲鸟与玄鸟自己的意愿。说起来,我们现在可没有你厉害了啊,你现在大概就是五回县最厉害的养鸟人了吧。”
“唔。”关君嘴里塞着他从来没有那么大口吃过的肉,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你慢着点儿吃,又没有人和你抢,你着什么急。”关凝笑着说,但张文能看出来,关凝的脸色不是很好。
“关君,有了冠军的奖励,先给你爹爹好好找一个医生,把病先看好知道吗?”张文拍着关君的背说道。
“那当然了!我绝对让爹爹好起来!”关君满嘴是油地笑起来,样子颇为滑稽,弄的剩下三人也不由地笑了起来。
“但是贲鸟和玄鸟不在了,应该没有去长安的机会了吧?那今年进贡的鸟要怎么办呢?”张月疑惑地问道。
“那就是他县令的事儿了,大概从三四五名里挑吧。”关君回答着,一边还回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笼子,凡儿还在笼子里,吃着新买来的鸟食,和大家一起感受夺冠的氛围呢。
“那比赛也算结束了。”张月摸着窝在他腿上的小小说,“我和文文姐也该启程去下一站了,这里的事情应该都结束了。”
张文心想其实还有一件事没有结束,但现在也不是说那种事情的时候。
“是吗?你们要去哪里?”关凝问道。
“我们要去太行山另外一边的飞狐县。”张文回答着。
“说起来,哥哥姐姐你们为什么在四处旅行?你们好像是从东边过来的吧?”关君这时候想起来这个问题。
“嗯,其实我们是替我们的父亲来调查这山海国内异象频发原因的。造访各种名山大川,可能会有线索。”
“是吗?的确我最近也听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南边的江有时会变得满江血红,而北方的河却有时会变得河水乌黑。”关君似乎也听说了异象的事儿,不过异象并不是那么简单。
“不仅仅是这样,”张文解释着,“最近,长安传说发生了白天太阳变成一轮黑日,搞的人心惶惶。而南方的某个地方在月圆之日也看到了一轮血红的月亮。除此之外,好像还有传闻,极北之地,有一个居住着另外一个民族的人的小城一夜之间变得空无一人,居民全部消失的事情。”
“啥?异象是这么恐怖的事情吗?”张月这时候才知道,原来异象不是山神频繁不安之类的事情,而是这种奇闻异事。
“你连异象是什么都不知道就跑出来调查线索了?”张文一拳头锤在张月头上。
“哎呀!我现在不是知道了吗!”张月摸着脑袋回答着。
“好了好了,今天不谈这些,咱们好好吃一顿,明天再商量其他事情。”关凝插话说。
他们四个人在这里就好像一家人一样,一个亲切的父亲和三个年龄各异的儿女,一家人那么亲近,张月和张文也不由的有些想家。
就这样,决赛这一天过去了
。
第二日,张月和张文便开始收拾行李,准备翻越归山,到山的另外一边的飞狐县去。
他们在收拾好了各自的东西之后,张文从城里出来,到关君家里和张月碰头。
“你们真的这么快就走了啊!”关君有一些不舍。
“哥哥姐姐他们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他们帮了咱家这么大忙,咱们也不能耽误他们的事情。”关凝说道,“不过你们的确着急了一点,再留一两天也没关系。”
“不留了不留了,我们赶紧赶路吧,事情结束我们也赶快回家看看我老爹老妈。”张月解释道,“到时候你们也一起来我家做客吧,我们那边也有很多好玩儿的噢,带上凡儿一起。”
“好啊好啊,那我们就在五回县等你们来邀请我们啊!”关君听到这话有些高兴
。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还要上归山,这一段时间多谢你们照顾月月了,那我们就告辞了。”张文其实话里也有些许舍不得,但是她也想的是,早日结束可以早日回家。
“好,那就不多说了,这是一些盘缠,你们拿着吧,就当是你们给帮忙的报酬了。”关凝从屋里拿出来不少钱,感觉比张月张文两个人出门时带的都多。
“噢!这可不行,太多了,比我们花的钱都多多了,我们也没帮什么忙,可不能收下。”张月赶紧推辞,这钱的确受之有愧。
“孩子啊,这几日来,我越来越觉得你们亲切,你们对关君的帮助,可不是这么一些钱就可以衡量的。”关凝语气很坚定,“如今拿了大赛冠军,我们也没什么好回报你们的,这些钱不是什么大事儿,一定得收下。”
张月也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人:“好吧,那就收下吧?”他还看了一眼张文,张文点点头,他便收下了那些盘缠。
“等等,张月哥哥,这个是昨天赛场上,贲鸟和玄鸟掉下来的羽毛,我也没什么好的东西,这两根羽毛就给哥哥姐姐做纪念吧,看到它们一定要想起我啊。”关君眼泪在眼睛里打转,伸手把一根白色的羽毛给了张文,一根黑色的羽毛给了张月。
“好的,我们就收下了,那你们别送了,我们这就走了。”张月看到关君的眼泪,心里也不是滋味。两人赶紧趁着情绪没爆发离开了。
离开的路上,张文和张月其实都有些不忍回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