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皇帝死于长安城外,而主动向南国军队开城投和的城池,百姓都免于迫害。
于是三日后,南国大军便抵达了京都城外。
中原丞相携百官和百姓跪在城池外,亲自迎接南国国主。
这短短提笔间,将这一段历史刻画在史书之上,而从此之后中原与南国两国合并,恢复前朝国号改为:中州国,定都京都。
册封前一夜,景战到了阿房宫内。
在漆黑的宫殿内,他触摸着冰冷的宫墙,脚步很是沉重。
已经十日了,他依旧没有找到她。
入京都之后,他将整个皇城翻得天翻地覆,却连她的一丝踪迹也没有寻到。
严刑拷打了知情人事,只知道自从先皇去世之后,长公主便消失了。
看着陈旧的文房四宝,和早已是灰尘布满的大殿,很显然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了。
景战失魂的走到窗边,看着夜空中依旧明亮的月色,却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他猛烈的咳嗽了几声。
执一立刻进屋,景战却轻轻抬头示意他退下。
执一担忧的看着他:“陛下,旧伤未愈,你一定要保重身体。”
景战心中毫无波动的转头又看向了窗外。
你究竟去了何处?
阿慕。
你究竟是死是活。
......................
第二日。
太和殿内,众臣跪拜,他受万民拥戴,坐在这九五之尊的位置上。
此时的景战,天王下界,龙威燕颔,凛然正气。
只是眉眼之间却没有了光亮。
匆匆跪拜之后,觉得胸口烦闷的他去了裕华苑中。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你们这些人赶快离宫去。”新的宫中嬷嬷训斥着曾经的宫中的侍女。
但他的余光之处却看到一个宫女始终跪在地上不愿离开。
那女子哽咽的跪在嬷嬷面前:“求嬷嬷带奴婢去面见新皇,奴婢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禀报陛下。”
那嬷嬷脸色很是不爽:“你们这些前朝的人,怎么能够面见新皇,莫不是还抱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心思?”
那女子焦急的一直磕头:“求嬷嬷成全,奴婢受人之托一定要将小皇子交到新皇手上!就嬷嬷成全啊!”
嬷嬷一脸惊讶:“什么小皇子?”
那女子脸上很是纠结,她不知道该不该将如此重要的事情随意告知别人,但又害怕若是不说,恐怕这辈子都见不到新皇。
侍女无奈的一直哽咽的摇头。
那个嬷嬷逐渐不耐烦:“满口谎言,滚滚滚,快离开皇宫。”
身后的太监上前眼看着就要将她整个身躯架走。
她终于咬牙不假思索的说出口:“是长公主!是长公主遗留在宫中的孩子!”
一瞬间,角落中的景战脸色大变。
他直接冲上前,将那女子的手臂死死缠住。
“你刚才....说什么?”
那女子害怕的根本不敢看他,只觉得眼前的男子气宇轩昂非富即贵,于是哽咽的开口:“求这位公子带我去见先皇,小皇子已经好几日没有吃奶了,就快被饿死了....”
景战丝毫没有将孩子的事情放在心里,只是看着这个女子,一直逼问:“你说的长公主....可是....可是....”
侍女看着他,斩钉截铁的开口:“奴婢口中的长公主正是前朝中原国的荣昌长公主....”
“她在何处?”景战瞳孔瞬间明亮。
侍女看着他的模样,有些胆怯的问道:“敢问公子....”
景战:“我乃中州国新皇,独孤景战。”
侍女的眼眶震惊,连带着身边的所有人立刻跪下:“参见陛下。”
景战此时的心慌意乱,他只想立刻知道她的踪迹....
侍女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陛下,随我来吧。”
一路上,景战屏气慑息。
在西六宫一个僻静的宫殿内,有一处叫浮碧楼的楼阁。
景战踏进去的那一刻,立刻就闻到了只属于慕向瑜身上才有的桃花香味。
他的心瞬间就像复生了。
跟着侍女进入到宫殿内时,殿中早已是空无一人,只有一个尚在襁褓中哭泣的婴儿。
他能感受到这间屋子里,曾经住着一个人,而这个人身上的味道,他再熟悉不过。
哪怕时隔一年,她的一瞥一笑都早已记在了他的心间。
景战:“她在何处?”
侍女无奈的摇头:“侍女也不知道长公主去了何处。”
她抬头看着床榻上哭泣的婴儿:“长公主也只留下了这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便匆匆离开了。”
景战缓缓的走上前,心中一下子烦闷不已:“这个孩子....是宁风桦的吗?”
侍女立刻反驳:“怎么可能....”
“长公主与前朝陛下是兄妹,怎么可能私相授受。奴婢在这里伺候公主的时候,陛下也是时隔很久才会来看一眼公主,他们之间一直是礼数周全。”
景战只是停驻在原地,面无神色,
侍女无奈的摇了摇头:“奴婢刚来伺候公主的时候,那个时候公主才刚刚有了身孕,公主整日都在榻上写着什么,奴婢也不清楚....只是公主走的时候匆忙,只是吩咐奴婢一定要护小皇子周全,将他安全送到.....陛下的手中....”
一瞬间,一个想法在他脑中不断涌出。
他的呼吸急促,走上前仔细观察这孩子的脸庞。
越看,越发觉得孩子长得真的很像她....也很像.....
景战颤颤巍巍的将哭泣的孩子抱入怀中,孩子一看到他就漏出了久违的笑脸。不哭不闹,开始吸吮着他的手指,享受着他的呵护。
孩子的香味中,也带着她的味道。
侍女看着孩子如此欢喜,心中一时脱口而出:“述奴婢斗胆....其实小皇子长得很像陛下....”
景战深吸一口气,心中五味杂粮。
“从此以后,你便留在宫中照顾小皇子。”
侍女欢喜的跪下:“多谢陛下。”
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你先下去...带着小皇子去找宫中尚在哺乳的妇女吃些奶水。”
侍女立刻应承:“奴婢立刻去,一定会把小皇子照顾的很好的。”
侍女走后,景战在殿内漫无目的的走着。
她依旧没有在这里。
他心烦意乱的翻着她常看的书籍,去到了殿内唯一的砚台,也发现了一个木匣子。
景战将木匣子打开,而那一刻,一份份书信被飘落在地。
.................
庚年甲日
桃花又起,君究竟在何处?
一念起,天涯咫尺。花开如斯,花落亦如斯。
阿战,我找了你好久......
你究竟在何处?
.................
庚年巳日
捧一卷书筏,沏一盏亲茶,袅袅然沉浸。
好想再见你。
阿战,我发现自己怀孕了。
所以这是你留给我活下去的勇气吗......
我相信,你终会回来的。
...............
庚年亥日
无论时光如何变迁,嘘嘘回梦。
三千繁华,只为你倾尽天下。
未来之路,
你会永远与我同行,对吗?
阿战,你究竟在何处?
我无时无刻都在等待你,也时时刻刻等待着你的归期。
...............
...................
城墙外,一个女子背着行李,打算策马离去。
司徒星央终于在最后一刻冲出城池外,与她见最后一面。
独孤倚珊一脸打趣:“我皇兄竟然答应放你走了?”
司徒星央微微笑着:“陛下不是你口中那种人。”
她开怀的笑着:“那是因为你不了解他,他这个人腹黑至极,每次都拿我挡嫂嫂....”
一瞬间她突然停下了话,脸色沉重,若有所思的问道:“依旧没有嫂嫂的消息吗?”
司徒星央摇了摇头,无奈的开口:“楼兰古城现在彻底淹没在了黄沙之下,谁也不知道萧琛将她带到了何处,向瑜是云族的圣女后裔,恐怕极有可能被萧琛带回了西域。”
独孤倚珊急切的追问:“如果嫂嫂真的被带回了西域,是不是这辈子都没办法再回来了。”
司徒星央没有回答,但是看他的样子,恐怕结果早已无法更改。
独孤倚珊心情沉重的拉动着马鞭。
司徒星央立刻看着她,追问道:“一定要走吗?”
独孤倚珊假意洒脱的开口:“当然!大仇已报,我才不要在这里当什么公主,我要回日喀则城,将母亲的尸骨好好安葬。”
司徒星央犹豫:“那今后你是如何打算的?”
独孤倚珊:“你不是也要离开京都吗?天涯海角,我们有缘再见。”
司徒星央缓缓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你一切珍重。”
她转头,连最后一句话也没有再同他说。
独孤倚珊停驻在原地,等待着什么,再转头之时,却看到已经向北而去的他的背影。
她立刻着急起来:“司徒星央!”
司徒星央缓缓转过头来,一脸疑惑的看着她。
独孤倚珊心中默念:挽留我啊,司徒星央只要你挽留我,天涯海角我都跟定你了!
但,司徒星央只是远远看着她。
独孤倚珊终于失望的转过头去,一声策马,消失在了官道的尽头。
只是她再也没有看到,司徒星央一直注视着她的离去,哪怕消失在尽头也依旧未离开。
他低头看着依旧被掐出血色的掌心,苦涩的一笑。
“对不起。”
只因为,曾对人许下承诺。
哪怕...
对你,已经动了情。
....................
这些日子,景战都将自己关在这书房之中。
一封封书信,如春回日出,闪烁在景战的心间。
他看着书信,泣不成声。
景战难以相信,她是如何在一夜又一夜中,不断的等待着他的归来。
景战更是难以想象,宁风桦将她囚禁之时,她是如何拼了命才将孩子留下的。
蹲坐在书榻边,一遍又一遍的将书信观看,不知黑夜不知日落。
阿慕,你是不是在怪我?
所以才会心灰意冷跟着他离开了。
酒入口中,才让他能够暂时在失去中,抵挡心间的痛。
只觉得恍惚之间,他抬头之处,光亮的地方,他看到了一个女子,一袭青衣,抱着一滩桃花,月牙般的笑意,看着他。
她笑着,满是欢喜:“阿战,你终于来了。”
景战伸出手,想要的牵住女子的手腕,那一刻女子却变成了青烟。
他慌乱的想要再次将她抓住:“不要!”
但任他如何挣扎,一切都随风而逝。
他不甘心的四处掀翻,却在寂静的夜里,毫无回应。
他的眼眸深邃,一滴泪悄无声息滴在书信上。
对不起,阿慕....
我来迟了。
我不知道你去了何处,也不知道你多久才能回来。
但我会永远等着你,你不能这么狠心,抛下我和孩子,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阿慕.....
你若不来,我便来寻你。
我们终会再次相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