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
南国耶郎城外,洛安等候多时。
慕向瑜下车后,一把奔入洛安怀中。
洛安轻轻抬手摸着她的鬓发,看着曾经在长安城中那熟悉的面孔,她淡淡笑着:“阿慕,回来就好。”
慕向瑜抬起头,张望着四周,打探的询问着:“师姐....师父呢?”
洛安:“师父在大祭司府,等着你,快去吧。”
慕向瑜转头看向了景战,景战轻轻示意,让她不必担心。
她独自上马车,向城中大祭司府奔去。
一切都已经水落石出,而慕清歌为慕府做的一切,也已经昭然若揭。大祭司府邸内,她穿着大祭司昭服,跪拜日月教堂。
慕向瑜进殿,跪拜身影,再抬头之时,含泪唤道:“姨母....”
一声姨母,慕清歌终唤起了陈年记忆。
她从剑英高贵身姿,转头温若江南贵家妇人,她走到慕向瑜身前,将她扶起:“瑜儿....是姨母对不起你,救不了你母亲,让你也在中原国受尽苦楚....”
慕向瑜再次磕头谢意:“姨母为慕府所作的一切,向瑜都看在眼里。“
慕清歌眼眶通红的将她扶起,走到了慕卿浅墓碑面前:“卿浅,这些年我独处南国,周旋各方势力,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为慕府报仇雪恨,可是是我无能....连瑜儿的命....也保不住.....”
原来,慕清歌早已知晓他们在南国的一切,还有慕向瑜医治解毒失败....
慕向瑜淡淡一笑,抹去她眼角的泪珠:“姨母,生死有命,有些东西强求不来......只要能和所爱之人长相厮守,哪怕朝花夕拾也是一生。”
慕清歌无奈的点头:“当初,我阻止你们相爱,是因为你们两人都并非寻常人,自然不能像寻常人夫妻一样,相夫教子聊此一生,可是.....”
“可是大祭司没想到,我们两个竟然会真心相爱吧。”
门外,景战从门而入。
他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
慕清歌将慕向瑜在南国的消息告知景战的当日,她便清楚,横梗在他们二人之间的情,只会越燃越烈,如青山草烧燃不绝。
她也明白,景战对慕向瑜的情意,是真心的。
大祭司点头,看着他的眼神也逐渐温柔起来:“既然你们都到了,就入宫吧,国主在宫中等候多时了。”
到达殿内之时,司徒星央和陆子墨已经在殿中跪拜多时。
太子的脸色非常难堪。
他怒气的将奏章砸在地上,对着太子吼道:“寡人要你何用!如今阴时生人身陨,南国空留一个圣物有何用?!”
国主指着陆子墨,又看向南亦辰:“太子,这就是你培养了十年的杀手!真是好厉害,胆大妄为!”
司徒星央立刻出来顶罪:“王上,一切都是臣保护不周,不关太子的事,一切都是我一人之错,求王上责罚。”
陆子墨自然不愿意别人就如此付出,她立刻发声:“此事与任何人都无关,一切都是我胆大妄为救走子妍,要罚就罚我一人。”
国主怒斥的看着陆子墨:“当然是你的错!若是你不私自将陆子妍带走,或许她还尚且有一线生机,成为圣物花奴,受万民景仰。”
慕向瑜见此,自然不忍心:“国主此言差矣。”
“曼珠沙华本就是无稽之谈,清歌姨母将此物送给王上之时,只是说它是西域之花,为了这所谓的圣物,便将一个人的一生困在这南国之中,岂非太残忍!?”
国主瞪着大眼,压低怒火的看着慕向瑜。
慕向瑜丝毫不畏惧,继续开口:“我相信,哪怕陆子妍少年丧命,她也会感激这子墨赐予她的这一趟逃生之旅,在南国锦官城圈禁的每一天,也从未像生命的最后一刻那般的自由....”
国主嘲讽的看着她:“你们这些年少之人,生命之路如江海一般浩海,又岂会明白只有活着,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活着....
南睿敖又岂会明白,活着对慕向瑜来说,已经是奢望了。
景战将慕向瑜护在身后,毅然决然的开口:“依我之见,国主不如将圣物烧了,防止被歹人拾去,做了万恶之事。”
国主气的青筋爆出:“你.....战儿!你母亲生前就是这样教你忤逆长辈的!?”
话后,景战深鞠一躬,景战语气比之前缓和不少:“舅舅,许多事情强求不来,既然事与愿违那就既来之则安之。”
一刻钟后,国主深吸一口气,竟然只身坐在大殿的龙阶之上,摸着自己的鬓发,如孩童一般撒气:“罢了罢了!你们都下去!别在寡人面前烦眼!”
众人告退,却在他身前突然出现一个人影。
他气呼呼的吼道:“寡人不是叫你们都退下吗!”
慕清歌轻声道:“王上,这是要赶我走?!”
听到熟悉的声音,他欢喜的抬头,但看到慕清歌脸上笑意,他偏头傲气的开口:“你来做什么?是来看我的笑话吗?”
慕清歌顺着阶梯也坐到了他的身侧,有趣的打量他:“王上这么大的人了,每次遇到了不如意的事情,都会只身坐在这龙阶之上,像个小孩子一样哭鼻子。”
南睿敖又羞又怒,他偏过头不愿意看着她。
殿中无人,只有他们二人彼此相依。
南睿敖逐渐将头一点一点靠在她的肩上,终究两人彼此陪伴多年,也只有在她的面前,他才会放下一切戒备心,敞开心扉。
“清歌,极阴之人身陨,南国再也无法摆脱中原国的压迫,将会永远羸弱下去,我不甘心。”
南睿敖懊悔眼眸低垂,失落至极。
慕清歌将手轻轻拍打着他的肩膀,缓缓开口:“睿敖....”
南睿敖眼中似有光亮,他抬头看向慕清歌之时,眼中痴念的摸样:“清歌,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你这样直呼我姓名.....
慕清歌抿嘴,回想起在这一生与他的种种,竟然自嘲的笑了:“当年....在王上与王后大婚的那日,我便告诉自己,与你从此之后只有君臣关系...”
南睿敖眼中深邃不已...
他眼中恍惚想起当年的场景:“王后早逝,在生下辰儿之时,便撒手人寰。”
他与王妃是奉旨成婚。
两人成婚几年都是相敬如宾,而王妃也是一个极其和善的人,所以从太子殿下降世之后,王上再也没有广阔后宫,也没有再宠信其他的美人。
世人都以为王上对王妃情根深种,但其实只因为,他心中一直有一人。
南睿敖眼中恳求的看着慕清歌:“清歌,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慕清歌一笑,“王上,是我的亲人。”
这些年,彼此陪伴,早已比当初的情窦懵懂,到现在的生死相依。
南睿敖开怀一笑:“那既然如此,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微弱的烛光,映照在二人若影若现的面孔之上。
慕清歌:“南国虽置信巫术之道,但王上又何尝没有信心,哪怕失去了这圣物,南国也会越来越强大。”
“景将军如此的气魄胸襟,太子殿下也是足智多谋....有如此后辈。”
慕清歌紧握着他的掌心,看着空旷大殿之上,那令人窒息的龙椅。
“王上的志向,总有一天会有人替你完成。”
南睿敖的眼眸,逐渐变得开阔与释怀。
半生颠沛流离,半生为南国而生而活,南睿敖也逐渐忘记了,自己也曾是幻想一人一剑走天涯的义士。
从慕府被诛杀之后,发誓要护一人周全的南睿敖。
王上的诏书降罪之时,司徒星央和陆子墨早已做好生死相随的打算。
但诏书下令,罪不致死。
“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今后两人便作为太子的左膀右臂,终身须克尽职责不可松懈。”
陆子墨难以置信的看着前来下诏的宦官:“王上,真的免去我的罪了吗?”
慕向瑜打趣的对她说道:“子墨还不快接旨,若是王上突然反悔,可就晚了!”
太子严肃的开口看着二人:“胡说,父王一言九鼎,岂会言而无信?”
司徒星央牵着陆子墨的手,起身谢恩:“谢王上恩典。”
耶郎城中,篝火四起。
但在陆尚书府邸,陆兵刃眼中火冒三丈。
随行的侍卫,抖动的身子,丝毫不敢动弹。
陆冰刃眼中凶横至极:“我精心培养了这么久的人,竟然是太子的人!这是养了一直白眼狼在身边。”
陆冰刃的门客,徐娘在一旁默不吭声。
徐娘就是陆冰刃安在夙熙楼作为监视陆子墨的老鸨子。
“臣后来查证,梅花背后之人,就是太子殿下,原来账本被盗都是太子殿下与陆子墨做的一场秀。”
陆冰刃将杯盏砸向徐娘:“废物!跟在她身边这么久,都没有发现!”
“王上和太子早已视本官为眼中钉,再这样下去,他们王室早晚容不下本官!”
徐娘眼中眯成缝,打探的开口:“大人恕罪,其实属下还有一计谋。”
“太子殿下虽然如今深的皇恩,但世人都知景战与王上的关系一直都是难解之谜,依属下之见,不如反间计,挑拨二人的关系,这样大人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陆冰刃皱着眉头:“二人从小一同长大胜似亲兄弟,如何才能挑拨二人的关系?”
徐娘邪魅的开口:“大人都说了,只是胜似,毕竟不是!即墨背后之人是太子,大人可别忘了,夙熙楼之中,即墨是真的对慕向瑜起了杀心!”
陆冰刃逐渐漏出奸诈,眼神开始邪恶起来:“这件事你去办。”
徐娘:“是。”
陆冰刃:“切记不要伤了陆子墨。”
徐娘诧异的问道:“这是为何大人?”
陆冰刃似乎隐藏了一个更大的秘密:“这个人必须留着,大有作用!”